好的恐怖片不一定要是一场视觉盛宴。相反,它可以只是一个善用悬疑写作、导演与剪辑的故事,在故事展开过程中引人入胜或吓到观众。以消费级视频录像机拍摄的《女巫布莱尔》(The Blair Witch Project)就是不花里胡哨的典范。以低保真(lo-fi)为审美风格的原版《十三号星期五》(Friday, the 13th)是另一个绝佳的示例。
还有的恐怖/科幻恐怖片可以被奉为电影大师之作,其布景设计与电影摄影极具艺术性。大卫·林奇(David Lynch)的黑白电影《橡皮头》(Eraserhead)虽然严格意义上不是一部恐怖片,却是各种元素相辅相成为电影加分的好例子。
下面我们将聊几部经典恐怖电影的色彩,以及配色如何使其成为经典之作。我们还会简单提到这些电影的布景和电影摄影手法,两者在调色的加持下不仅呈现出了一个精彩的恐怖故事,更是成就了一流的养眼之作。
对于彩色电影而言,校色和调色可为最终的电影效果增添额外一层艺术性。这五部恐怖片的配色可以为电影人的电影色彩决策提供非常好的启发。
达里奥·阿基多(Dario Argento)导演——《阴风阵阵》(Suspiria,1977)
迷幻的色彩、音乐和音效设计充斥着大名鼎鼎的意大利编剧兼导演达里奥·阿基多1977年电影《阴风阵阵》的每一帧。虽然红色——象征鲜血与死亡的颜色——是《阴风阵阵》的主色,它并不是影片配色中唯一值得注意的色彩。
在讲影片红色和其他主要色彩之前,务必注意,阿基多选择了用于1939年电影《绿野仙踪》(The Wizard of Oz)同样的三色带染印法(Technicolor)。直到1977年,三色带染印法才被一种更现代的彩色胶片、布光和冲印技巧所超越。即便如此,《绿野仙踪》还是凭借其亮眼的色彩在影史上脱颖而出。
《阴风阵阵》也是如此。除了阿基多的布光,还可以在片中芭蕾舞学校的墙漆、地砖、角色的口红、花朵、彩色玻璃和其他表面与物件上看到红色。但导演同时还使用了鲜艳的绿色和蓝色以及黑色和白色来渲染其电影如梦如幻的效果。
这种迷幻的配色在女主角——来自美国的舞者苏西·班尼恩——进入卧室时达到顶峰。卧室里,观众可以看到色彩斑斓的霓虹孔雀台灯,接着看到梳妆台、窗帘、大烛台、镜子和床,每一个物件都被要么红色、要么蓝色、要么黄色或这三种颜色的组合色所照亮。
以这些颜色,阿基多试图创造出一种令人致幻、迷失并充满超自然恐怖的效果。结合影片的音效设计和迷幻乐团Goblin的配乐,影片自然对观众达到了它所设计的效果。
虽然《阴风阵阵》的大量色彩呈现是由(美术指导)朱塞佩·巴桑(Giuseppe Bassan)的德国表现主义布景设计以及摄影指导(DP)卢西亚诺·都沃里(Luciano Tovoli)的摄影与布光创造出来的,但影片的确因色彩情感张力而出彩。影片色彩切实让德国表现主义的光线对比与色彩以一种离奇怪诞的方式凸显出来。
大卫·柯南伯格(David Cronenberg)导演——《录影带谋杀案》(Videodrome,1983)
大卫·柯南伯格1983年电影《录影带谋杀案》立刻让人觉得与众不同的就是它几乎根本毫不引人注意的影像风格——只是乍看之下不起眼。没错,电影的开头,在一间昏暗的屋子里,一台电视上显示着神秘的“CIVIC-TV”信息,这样的画面显然是一种艺术性的选择。而很快画面转成了一种脏兮兮的配色,或者说是粗粝的灰色与深色阴影的配色。公寓、走廊、办公室,甚至是多伦多的外景,都以这样的风格为主导。
但《录影带谋杀案》的电影配色却很值得玩味,原因有以下几个。第一当然是它的配色在突显了灰色与深色阴影的同时,还突显了CRT老电视对屋内的角色和物体散发的蓝光。
再者,《录影带谋杀案》中的一些场景是角色看着一档名为“电视竞技场”的情色虐杀节目,节目片段是惊人的红色配色,且素材极具颗粒感,那些场景的配色也十分值得注意。而当角色们发现他们——通过某种诡异的控制论幻觉——不知怎么地自己就出现在了那些虐杀场景中时,配色变得更有冲击力。这些场景中的红色,深深吸引了片中CIVIC-TV电视台总裁马克斯·雷恩,它之所以突出是因为与其他场景粗粝的灰色与沉重的阴影形成反差。
说到红色,导演帕诺斯·科斯马图斯2018年电影《曼蒂》(男主角“雷德”的英文就是Red)的大部分画面都将观众置于迷幻的原色世界中。片中有大量令人迷失、有不祥之兆的红色,大地的绿色和一些黄色,以及一种冰冷的蓝色。甚至有一些场景是红绿配色或红紫配色的。
在《美国电影摄影师》杂志的一篇采访中,《曼蒂》的DP本杰明·勒布(Benjamin Loeb)说他们采用原色在不同的情绪间流转变化。虽然电影前面部分的场景是温暖有机的绿黄色调,但后来的场景主要由红蓝色调主导。片中有一个值得注意的场景:尼古拉斯·凯奇(Nicolas Cage)饰演的角色雷德直面把毒品卖给绑架了他妻子的邪教头领的毒贩,这时候场景主色是白色和蓝色。但即便是在这个场景中,雷德的形象也是满脸鲜血的。
勒布主要通过镜头滤镜来拍摄这些颜色,通常是他把多个滤镜堆叠到一起。尽管科斯马图斯的布景(还可参看《迷幻黑彩虹》-Beyond the Black Rainbow)已然做到完美,空间与焦点的运用十分精湛,但之所以他所创造的场景之间的气氛如此突出是因为布光和场景设计的配色加持。
《曼蒂》在阿基多《阴风阵阵》的基础上实现了超越。科斯马图斯电影的用色虽然也如梦如幻,却同时非常令人窒息。仿佛电影世界中的光线随时都会消失,就像角色随时会殒命。
约翰·卡朋特(John Carpenter)导演——《怪形》(The Thing,1982)
约翰·卡朋特1982年电影《怪形》翻拍自1951年电影《怪人》(The Thing from Another World)。《怪形》一方面因用色而备受关注,另一方面还运用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特效和变形宽高比。《怪形》故事背景设置在南极洲,为日戏与夜戏外景设置了差异很大的电影配色,而同时内景戏也有专门的配色。
正如影片DP迪恩·康迪(Dean Cundey)在2017年《美国电影摄影师》杂志采访中所说,他和卡朋特用到了变形镜头。所以,就算是角色站在大山与大雪的远景之中,画面还是会有一种幽闭恐惧感。卡朋特和康迪用到了多种冷暖色来营造内外景环境的反差。
夜里,巨大的黑暗被照亮雪地、建筑物与角色的蓝色和白色光线点缀着。另一方面,内景则由暖色照亮。在一个场景中,雪地车内配着黄光。但在南极科考基地大楼中,虽然到处都有昏暗的阴影,但几乎都采用了自然布光。
“我尝试着通过创造一些对比反差来制造强烈的寒冷感,”康迪在那篇采访中说,“内景一般用更暖的光线布光,这样观众就会注意到内外景之间的差异,外景我们则保持蓝色调,尤其是夜戏。”
“雪会反射我们用在上面的一切色彩,所以这就使屋外的一切更蓝、更冷色调了,”他补充道,“对于内景,我让摄制组人员搭建并悬挂了一些带锥形灯罩的顶灯,我们想的是,我们可以控制灯光,让屋子不要被彻底照亮……关于如何控制光池同时保持室内暖色调、室外冷色调,我们做了很多决策和探讨。”
在其他场景中,角色用到了喷火器,它的光亮让整个空间染上了炽热的黄色。而当角色以照明棒作为光源时,会散发一种介于冷暖色极端之间的品红。喷火器和照明棒的光代表了火,成为一种视觉母题。
雷德利·斯科特(Ridley Scott)导演——《异形》(Alien,1979)
即便过了40多年,雷德利·斯科特的《异形》依旧独树一帜。说真的,它确实是前无古人之作。虽然它上映以来影响了多部科幻和恐怖电影,但斯科特的《异形》依旧是经久不衰的经典之作。
《异形》的故事发生在太空中的诺史莫号飞船和一颗恒星的卫星上,在这颗星球上,机组人员发现了坠毁的异形飞船。两艘飞船的造型都极具工业风——未来工业风。诺史莫号的内部看起来很先进,但有人类生活的痕迹。异形飞船看起来更为先进,却是破旧的,甚至很古老。就像启发了《异形》创作并为电影担任概念艺术家的
H·R·吉格(H. R. Giger)的大部分作品一样,影片看起来也如同一部阴郁幽暗的重型机械。
“我很喜欢《2001太空漫游》(2001: A Space Odyssey)的风格,但我不想通过以大量顶灯透过树脂玻璃天花板形成高调布光来模拟它的风格,”导演斯科特告诉《美国电影摄影师》杂志,“我们希望布光很有方向性,并且应该是为了服务故事的情绪,就是低调布光风格、阴暗、忧愁、抑郁的感觉。
话虽如此,《异形》其实也有运用其他色彩。正如影片DP德里克·万林特(Derek Vanlint)对《美国电影摄影师》杂志所说,诺史莫号有多种类型的光。
“为《异形》确立布光风格的支配因素是拍摄需要有三个层次的光线——飞船人员还未从深度睡眠中苏醒前的光线,飞船失控时还能正常工作的光线,以及所有常规光源都熄灭时的光线,”万林特说,“要创造出一种光亮来源于爆炸、紧急信号灯之类的东西的印象。”
在电影前面的场景中,内景有来自飞船荧光灯的白色调。这部电影的配色在电影前面部分船员各忙各的日常工作的场景中就很引人注意。那些场景是片中诺史莫号飞船光线最充足的时候。随着角色们进入了遭遇异形的恐怖剧情——或者说是遭遇异形的恐怖找上了他们——画面色彩靠的就是,用万林特的话说就是,飞船“失控”的光线。
荧光灯刺眼,难以直视。但在《异形》中,斯科特的电影配色给了这些嵌入诺史莫号内部空间的灯以非常具有电影感跟未来感的风格。贯穿电影大部分的紧急信号灯的色彩刺破黑暗,使得这艘故障飞船对观众而言显得更为真实。另一方面,喷火器的暖光照亮了角色的脸,将他们与冰冷、工业风的机械和异形猎人的黑暗恐怖感区分开来。
出处:DJ Pangburn | Artlist
翻译:LorianneW | 盖雅翻译小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