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amestore的动画总监尼可拉斯·特里珀迪（Nicholas Tripodi）介绍让剧版泰迪熊变成现实的艺术。

编剧塞思·麦克法兰（Seth MacFarlane）于2012年首次创作了自己的长片电影《泰迪熊》（Ted），片中讲述了一只神奇的泰迪熊与他最好的朋友约翰一起生活的故事。续集《泰迪熊2》（Ted 2）于2015年推出。现在，剧版《泰迪熊》已经成为Peacock流媒体上的剧集。

在《泰迪熊》系列的制作过程中，麦克法兰委托墨尔本的Framestore（其前身为IIoura以及后来的Method Studios）团队帮助制作这只CG泰迪熊。Framestore的动画总监尼可拉斯·特里珀迪（Nicholas Tripodi）从一开始就参与进了项目制作。他甚至在第一部《泰迪熊》电影中就曾参与过早期测试。

在这篇访谈中，特里珀迪分享了《泰迪熊》表演背后的故事，其中不仅包括身穿Xsens MVN动作捕捉服的麦克法兰，还包括Framestore团队操作的动作捕捉。在该动作捕捉的基础上，他们为泰迪熊制作了动画——考虑到泰迪熊所拥有的有限面部表情，这可谓是一大“壮举”。

《泰迪熊》第一季视效分解-Framestore

b&a：尼可，你在《泰迪熊》这个项目参与的时间维度之长令人惊叹。你在《泰迪熊》项目最早的参与经历可以追溯到《泰迪熊》的第一部电影，对吗？

尼可拉斯·特里珀迪：没错，当时我们在墨尔本南部的街道上拍摄了一次测试，这基本上让塞思认定了，我们就是让他的泰迪熊变成现实的最佳人选。我认为当他看到我们的作品时，他的反应是“这就是我们要的泰迪熊”。对我们来说，这是一个特别时刻，让我们锁定了塞思想从泰迪熊上获取的东西。当然，这部电影也是我们和Tippett工作室一起合作制作的。随着《泰迪熊》系列电影推出续集，并改编成了电视剧，我们承担了更多的工作。

b&a：即使是追溯到这些测试，你认为在你的团队为塞思所捕捉的、有关泰迪熊的内容中，是什么让他产生了那样的反应？

尼可拉斯·特里珀迪：我认为我们真正打动他的是泰迪熊身上自然而然的狡黠感，是泰迪熊一直以来都与约翰一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这个想法。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这只泰迪熊就是存在的。他们俩是能进行对话的最佳拍档，二人自然擦出的火花非常重要。制作的重点并不一定在于泰迪熊的滑稽感、过度表演或表现灵活。重点更多是在于这两个最好朋友之间所拥有的亲密无间的熟悉感，让这种感觉就像是平常的交谈一样自然。这一直是我们的重中之重，而不是以特殊的方式来处理泰迪熊。他是另一名演员。他和场景里的其他演员们一样真实。我们并没有在这一方面有意区分他。

b&a：是的。我之前也在想，这部作品和Framestore一直以来所做的CG挑战有很大不同。

尼可拉斯·特里珀迪：没错。我们真的在尝试将塞思的性格和表演联通到这只泰迪熊身上。我们的制作重点并不一定是某个生物或某种效果。这就好像我们在将塞思放进这只泰迪熊里，并以我们所能采用的最佳方式来传达他的表演。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积累了许多默契。显然，我们不能只是把简单地动作捕捉加进素材中，就以为完成了将塞思转移到泰迪熊身体内的工作了。有时，泰迪熊有些复杂的动作和表达在它有限的面部表情无法表现出来。比如说，我们甚至无法移动泰迪的眼球。所以，要让所有这些优秀的内容被观众所理解，这是非常重要的。这对我们来说是漫长的征途。显然，随着我们与泰迪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我们对此处理得也越来越精细。

b&a：跟我分享一点关于现在的工作流的事吧，比如，跟以前的工作流相比，现在利用实拍原档制作动画（的工作流有什么区别）。我知道在第一部《泰迪熊》电影中，塞思甚至在片场做了一些Xsens动作捕捉。在《泰迪熊2》中，现场完成的动作捕捉可能没有那么多。而现在的这部《泰迪熊》剧集中，动作捕捉是单独完成的。另外，他们还在片场使用了可视化工具ViewScreen。

尼可拉斯·特里珀迪：在某些方面，（过去和现在的）工作流大体上是保持一致的。在第一部《泰迪熊》电影中，那时还处于Xsens MVN动作捕捉服发展的早期阶段，老实说，其动作捕捉的质量挺差劲的。我们只能从这种动作捕捉技术获取一些动作计时，但也就仅此而已了。而现在的动作捕捉服太棒了。初始数据对我们来说是个更友好的起点。

我们以前没有太多接触到可视化工具，但当时在《泰迪熊》的制作经历使我们对角色的拍摄积累了一定的信任。我们清楚应该做什么，也拍了很不错的填充玩偶出镜的素材。他们会在片场操纵这只泰迪熊，用上视线工具，这样我们就能知道大致要把泰迪熊放在哪个位置。

这一次，在将动捕数据应用到泰迪熊身上的重定向工作上，我们花了不少时间。这绝对不是那种直接的数据转移。你必须得做些妥协，而泰迪熊的步幅长度就是其中很大的一个。通常情况下，光把人类的步幅长度转移到泰迪熊身上是不够的。所以我们通常还会拍摄许多补拍镜头，然后加入我们自己的动作捕捉，尤其是移位相关的镜头。如果泰迪熊和约翰是在约翰的家里行走，我们就会走得特别快，几乎像在竞走一样，这样泰迪熊才能跟上约翰。

所以没错，我们的动作捕捉不是现场进行的。塞思在片场十分忙碌，我认为在他要负责所有那些事情的情况下，他无法给出自己最佳的表现。我觉得最终的效果非常好。在他有时间剪辑段落和思考他的表演时，他会进入到一个配有动作捕捉设备的小房间里自己完成动作捕捉。他实际上会跟着对白无声做动作，而且他做得很好。可以说，他在保持动作和声音同步上做得十分出色，这实际上非常了不起。

当然，我们会稍微调整一下工作来为他提供帮助，但他做得很好，这只是意味着有时他的表演会经过些许斟酌。另一方面是，他基本上是在现场表演。他身处一间相当小的屋子里。他并不一定是在空间中移动。所以这就是我们发挥作用的地方，要么设置关键帧，要么拍摄我们自己的动作捕捉来制作泰迪熊。

b&a：我猜你应该参考了许多动画来源，比如视频参考、动作捕捉还有你自己的动作捕捉表演？

尼可拉斯·特里珀迪：是的，这像是一个“蒸馏”的过程，即去掉无关的表演，只保留核心内容，这对泰迪熊来说非常重要。就像我说的，因为在面部表情方面他的选择非常少，这就意味着我们需要遵循这一经典原则——沟通。我们得问自己：在这个镜头中，你想向观众传达的最关键内容是什么？这个答案就是核心，其他的都是次要。所以对于泰迪熊，我们经常发现，说出的最搞笑的台词总是那些最为搭对、支持性的，也是最简单的台词。对于泰迪熊的说话，很多时候少即是多。他可以只是茫然地看着，这对正在发生的剧情来说会很有趣，而不用尝试过度发挥，或者有时一个小表情就能做出效果。

b&a：泰迪熊经常处于一个震惊或类似震惊的表情，我很喜欢这种表情，因为他的表情是静止的。在面部动画这块你是怎么处理的？显然，泰迪熊的鼻子区域有一张小嘴，还有两条粗眉毛。之前你还说过，他的眼球是不会移动的。

尼可拉斯·特里珀迪：首先，我们有泰迪熊的口鼻区的动画，我们可以在这个区域附近移动嘴巴。鼻子方面，我们什么动画都没有。鼻子会被下颚的动作牵拉运动，这是织物拉力的本质。我们还有皱眉看的动画，它们是很重要的。这是我们用眼睛做出表情的主要工具。我们并不一定想要过度展现皱眉，但我们所做的是，也许以一个泰迪熊皱眉看的富有张力的镜头开始，随后在某一个意外的时刻让他的眼神放松。你会感觉到他的眼睛睁大了（虽然实际上并没有），同时他的眉毛也抬起来了。

但我们确实没有制作泰迪熊眼睛的动画。我们可以让它眨眼，但只在特定情况下眨。几乎只在塞思有要求时我们才让泰迪熊闭眼。眨眼是很少的。还有眉毛。眉毛可能是我们在制作泰迪熊的动画中最复杂的工作之一，但眉毛的重点在于保持平衡。我们不想让泰迪熊眉毛的表现力太过丰富。

b&a：泰迪熊做的有些事情本身就很有趣。你之前说过，他不做太多动作，或者只是看着什么，但即便只是当他用自己短小的四肢跑起来，或抬起手脚来说话——我都觉得特别有趣。你之前提到过泰迪熊茫然的表情，但能跟我介绍一下你们如何在泰迪熊的表演中插入喜剧吗？

尼可拉斯·特里珀迪：茫然的表情也有可能看起来缺乏生气，所以你必须要小心处理。要如何让泰迪熊看起来充满生气的同时保持茫然的表情？关于面部表情，还有一件事情是，因为我们不能控制眼睛来进行扫视，所以大部分的扫视动作来自头部的摆动和移动。低头或抬头用来模拟眼神的扫视。我们还尝试了其他方法来表达人们眼睛微小而富有表现力的动作。

但在全身的喜剧方面，有一点值得提，那就是泰迪熊在他的世界中怡然自得。泰迪熊不是这样一种“哦，那里有张椅子。我们用它来唱歌跳舞吧”的角色。他可以在这张椅子上“上下起舞”。关键是，这需要不同的机制，我认为这件事的内在就有点有趣。泰迪熊做的事很可爱，但泰迪熊并不是。这只小熊真的很污，但做的事情还是蛮可爱的。

我们也在尝试不要让《泰迪熊》变成闹剧。我们在整个项目中都尽量不这么做。尽管，有几次泰迪熊从楼梯上跑下来时滑倒并摔了下来，他的屁股在一级级阶梯上反弹。还有一次，泰迪熊在递叶子给约翰时被布莱尔当场抓包，布莱尔追着他跑下楼梯，最后他跑到了屋顶上。在这个场景中，我们查看了一些巴斯特·基顿（Buster Keaton）的作品作为参考。塞思特别会挑参考资料。对于他所期待的镜头效果，最鲜为人知的参考资料他都能翻出来。他就像一部电影百科全书。

我们需要去查一下他参考的某个人到底是谁，而这个人正好是我们需要的。很多时候塞思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为塞思工作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从这方面来说，能为他工作真的是件幸事。他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而且在他讲解注释时也有着非常精简的表达方式。他对视效动画也非常尊重。我认为，他很尊重视效能做和不能做的事情。

b&a：从技术角度来说，我猜你应该是用Maya给泰迪熊制作动画。有些人可能会认为，比如我们之前谈到的，与Framestore以前经常需要制作的那些疯狂的生物相比，泰迪熊这个角色其实相对比较简单。但我很好奇，动画师眼中看到的是什么？他们主要是制作灰阶版本的泰迪熊，还是说，因为泰迪熊没有很大面积的复杂的毛发，所以你可以比较深入地进行制作？

尼可拉斯·特里珀迪：泰迪熊的毛发比较短，所以制作难度并不是太大。通常我们会用一个名叫proxy rig的工具，即calamari rig。这是一个运行速度超快的碎片化网格。它对于在Maya中进行实时回放发挥着巨大的作用。由此，我们会获得一个密度缩小版的网格，我们还有一个开关，它能增大网格的体积，直至达到我们想要的毛发级别了，再给泰迪熊加上一点毛绒。

因为泰迪熊在剧中有很多时间都是坐在地上或沙发上的，所以我们还在这种rig上添加了变形器，以便我们连接到几何体的其他部分，例如沙发，这会使泰迪熊的屁股变平，同时形成特定的融合变形。因此，比如泰迪熊坐在沙发上，在他的腿接触到沙发时，腿的底部边缘位置不会产生那种优美的平直线条。这里会形成一种类似“桥”的空间。我们称之为“金门大桥”，指的是一个狭小的空间，供我们在其中安排一种融合变形，使得他的屁股变平。

我们会建立特定的变形。比如说，泰迪熊是没有脖子的。那么他的头和肩膀应该如何配合运动？那里需要多少扭曲和布料的推动和拉动动作？这些是我们需要解决的问题。然后，对于任何一种潜在的体积损失，我们还有特定的形状可以加入。

由此，我们经常会启用临时渲染，这会让我们看到泰迪熊的毛发。我们会从我们搭建的布光中获取灯光rig。这些会形成与实体布光相似的布光环境。当然，我们会设置所有的运动模糊设置，这能让我们检查滚动帧前后以及任何类型的快速动作，特别是与泰迪熊口型同步相关的运动模糊。我想，对于大多数的口型同步来说，当你试图获取正确的口型绑定时，动画师能对运动模糊进行可视化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你只有一帧口型绑定，那么你就得张嘴，闭嘴，再张嘴，运动模糊将会把口型绑定混掉，这样你就无法看出口型。所以你必须得确保，要么你的运动模糊设置考虑到了口型同步，要么你就得需要两帧口型绑定。

最终我们也在泰迪熊的全身制作了布料模拟。衣服居然能增色不少，这一点令人惊奇。尤其是当泰迪熊转头或转身时，随着他身上的布料发生扭曲，你会看到他的胸前皱起的一条条线。所有这些元素结合起来让最终的泰迪熊成品更出彩。

b&a：你能指出制作难度最大的一个镜头或段落吗？是比较细节的时刻还是更重大的时刻？

尼可拉斯·特里珀迪：说到制作难度方面，我想布莱恩和泰迪熊离开万圣节派对，走下楼梯台阶的镜头可能是最难制作的。这是一段很长的台阶，其中还有楼梯平台，此时他们俩喝得烂醉如泥，所以制作这个镜头需要克服一系列不同的复杂问题。对于这个镜头，我们必须拍摄我们自己的动作捕捉。我们得让我们的动捕看起来就像是塞思的表演。所以，泰迪熊的很多动作我们都在尽可能地模仿塞思的，但我们得让泰迪熊走下这些台阶。他本身非常不适应走这些楼梯，但他还得跟上在跟他一直聊天的布莱尔的速度。所以他们的视线必须是匹配的，让人感觉所有元素都是完全自然的。就好像是世界上最寻常的一件事。我认为这才是难题所在——不把泰迪熊必须走下楼梯再继续行走做得夸张化，而只是两个好友一起走下楼梯，并进行正常的交谈。

我制作的最喜欢的泰迪熊的镜头是——这个镜头非常短——是当他们“假装收养”了那些霸凌者并突然“当了爸爸”的镜头。他们意识到事情进入了错误的发展方向，泰迪熊一度责备起约翰来，十分不可置信，好像在说：“你XX的刚才都干了些什么？”我感觉我们用一种极佳的感染力表达了这个镜头。它有一种真正的冲击力，我对这几个镜头感到十分自豪。它们可能也就20帧镜头的样子。

b&a：你刚才说，在这个走下楼梯的场景中你们做了自己的动作捕捉，这是否意味着尼可你自己亲自做了动作捕捉？

尼可拉斯·特里珀迪：是的，我和迪恩·埃利奥特（Dean Elliot）为泰迪熊做了动作捕捉。我们以前也做过。我们做了不少动作捕捉。我们有自己的Xsens动作捕捉服，这就意味着数据的传输方式完全一致。没有太多区别，还是相同的重定向。迪恩和我都是从一开始就制作泰迪熊的，所以我们十分擅长模仿塞思，以至于我们和塞思进行动作捕捉的区别几乎微不可查（希望是这样）。

b&a：我想问你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你是为电视制作的这部剧集，但我猜这依然是十分繁重的视效工作量，也许比一部电影还要多。

尼可拉斯·特里珀迪：是的，我们在一年时间里制作了大约2400个镜头。工作量巨大。我认为这是我们整个公司完成的镜头数量最多的项目。我们快速将这些镜头制作出来。工作是非常快节奏的。我们必须保持高效。实际上，我对我们制作这些镜头的高效性，以及将所有步骤完成到位感到十分自豪，这都是为了确保艺术家们能顺利加入，给镜头制作动画，出色完成工作，无需担心太过技术层面的工作。

这是我们团队在完成之后感到非常高兴的剧集之一。我们一起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审片就像一场狂欢，我们在审片时看得哈哈大笑，因为《泰迪熊》的内容制作起来十分有趣，老实说我们真的不想这个项目结束。即使制作了2400个镜头，我们还是觉得“我们还能接着干！”

出处：Iain Failes | befores & afters

翻译：Katja | 盖雅翻译小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