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奔向有各种丹尼·博伊尔(Danny Boyle)新作的未来。
推出新作《惊变28年》(28 Years Later),丹尼·博伊尔为僵尸题材注入了新的活力。本文中,他与布兰登·斯特劳斯尼格(Brandon Streussnig)谈论了他在不拘一格职业生涯中所使用的工具:这些工具使他能够将这个僵尸题材 IP 起死回生。
在过去的三十年里,很少有电影人像丹尼·博伊尔那样独特而富有创新精神。1994年,他凭借风格化的犯罪惊悚片《浅坟》(Shallow Grave)首次亮相(同时亮相的还有他的重要合作伙伴约翰·霍奇、安德鲁·麦克唐纳,以及还有或许最重要的伊万·麦克格雷戈),成为九十年代独立电影热潮中的一股重要力量。从那时起,他就开启了一连串事业成功 —— 任何看过他那部具有开创性的经典电影《猜火车》(Trainspotting)的人都可以证明这一点。这部电影仅仅在他首作问世的两年后就上映了。
尽管后来博伊尔遇上了一些有意思的障碍 —— 比如《标心者》(A Life Less Ordinary),有人将其描述为 “令人恼火的做作作品”,以及《海滩》(The Beach),一部“疯狂的混乱之作” —— 2002年,博伊尔凭借《惊变28天》(28 Days Later)登上了自己的创作巅峰。与编剧兼即将成为大导演的亚历克斯·加兰(Alex Garland,两人此前曾在博伊尔改编加兰的小说《海滩》中相识)和摄影指导(DP)安东尼·多德·曼妥(Anthony Dod Mantle)合作,博伊尔将僵尸带入未来世界。《惊变28天》是以令人不安的 MiniDV 数字形式拍摄的(这是首批大制片厂发行的此类电影之一),展现了一个既陌生又熟悉得可怕的世界。有人甚至称之“丹尼·博伊尔所有作品中的巅峰之作:将‘丑陋’作为主题和质感;提供持续的晕眩时刻,其间穿插钝重创伤”。
故事讲述的是基里安·墨菲(Cillian Murphy)在一个模糊、不和谐的数字世界中游荡在空荡荡的伦敦,很容易让你联想到新冠疫情高峰时期,那些荒凉的城市景观片段。自2002年这部光影怪诞的电影横空出世以来,此后的二十多年里,其饱含愤怒的影响力变得愈发强大。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在短暂地尝试了《贫民窟的百万富翁》(Slumdog Millionaire —— 博伊尔凭此获得各类最佳导演奖,也是他在Letterboxed上获得最高评分的作品之一)、《127小时》(127 Hours)以及艾伦·索金(Aaron Sorkin)编剧的《史蒂夫·乔布斯》(Steve Jobs)等更高预算的电影制作之后,博伊尔再次踏上了返回那个曾是英国的孤立岛屿的路。
尽管2007年由胡安·卡洛斯·弗雷斯纳迪罗(Juan Carlos Fresnadillo)执导的第一部续集《惊变28周》(28 Weeks Later)有其优点(你很难找到一部比它更愤世嫉俗和反人类的制片厂出品电影),但博伊尔在最近上映的《惊变28年》中的回归为这个系列带来了一些非常感人且古怪的元素。在最初的“愤怒病毒”爆发28年后,英国已经被封锁、切断联系,只能靠自己照顾自己。当一位名叫杰米(亚伦·泰勒-约翰逊-Aaron Taylor-Johnson饰)的父亲带着他的儿子斯派克(阿尔菲·威廉姆斯- Alfie Williams饰)去大陆进行儿子的第一次狩猎之旅时,其所生活的村庄的生活方式受到了考验。在穿越曾属英格兰的茂密森林时,他惊恐地发现,感染者体内的突变威胁到了村庄的相对安全。
这部电影并没有复述同一类摇晃前行的旧式僵尸片的风格 —— 令人震惊的不是它的恐怖,而是它的充满人性。这是一部感人而诙谐的电影,由拉尔夫·费因斯(Ralph Fiennes)饰演愉快而温柔的凯尔森医生 —— 这是他职业生涯中最好的表演之一。博伊尔的朋克摇滚感让他的电影走向超越了任何预期。有人称这部电影为“现代英国的定义性恐怖电影”,并写道:“如果《惊变28天》是9/11后布莱尔英国的集体恐惧,那么《惊变28年》就是后英国脱欧、后约翰逊时代英国的明目张胆的疯狂。我们正在逆流而上,却没有桨,人人都心知肚明 —— 那为什么不干脆好好调侃一下呢?”这部续作是否能达到《惊变28天》的高度还有待观察 —— 《惊变28天》目前是 Letterboxd 上第三受欢迎的僵尸电影 —— 而正如他30多年来一直在做的那样,博伊尔总能找到新的方式让我们惊叹。
在我们下方的谈话中,博伊尔深入探讨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向我们展示了自己对电影神秘主义的好奇心,并解释了自己在主题和创新方面不断前进探索的愿望。在主题方面的探索为我们带来了《惊变28年》这个悲伤的脱欧寓言,在创新方面的探索则让这位电影人从使用 MiniDV 进化到使用一个搭满 iPhone 的庞大摄影装置拍摄。本片中的末日也是透过一片神秘而令人费脑的数字虚空拍摄的。
对许多人来说,《猜火车》对成长有着非常深远的影响,也是你最早在作品中将火车作为一种持续的象征性元素的做法:它是《百万小宝贝》(Millions)中魔力的源泉,是《贫民窟的百万富翁》中的逃避,而现在,一列火车代表了《惊变28年》中关于生命的一个关键时刻。这种迷恋从何而来?
丹尼·博伊尔:这只是实在太英国了!美国是汽车的国度,但英国是火车的国度。有一份非常著名的历史报告叫做《比钦报告》(Beeching Report)。当时他们关闭了许多铁路线,因为这些铁路在经济上毫无帮助,但由于整个国家都是由铁路连接的小村庄,他们现在对当时的决定感到后悔了。《惊变28年》中的火车场景真的很重要,就因为它发生在火车上。他们一开始想让我用一辆不怎么样的小型有轨电车拍,而我说:“我们必须拥有一辆像样的火车。”然后我们开始寻找旧火车,因为当然,这得是28年前存在的火车。而现在大多数大型火车的投入使用年数都不到28年,所以当然,它们不会出现在我们这个28年前就停止运行的电影宇宙中。
于是我们找到了这些真正的火车爱好者,而他们会从铁路集团收购旧货。当火车退役时,这些人会以100英镑(约合942元人民币)的价格购买一列200吨的火车,因为它们根本没有价值。事实上,找地方放它们还需要额外花钱。而这些人会收购它们,然后卖给那些有疯狂想法的人,比如想在车厢里开餐厅的人。在苏格兰,有一列火车在哈利·波特渡槽铁路附近被用作餐厅。
墨西哥某地区的州长在他的宣言中向人民承诺:“会有更多的火车。如果你们投票给我,就会有更多的火车。”于是人民投票给了他,然后他不得不制造火车。但现在,你不可能直接订购火车然后等着它们被一夜之间送上门。你得加入一个为期五年的等待名单。现在,大多数火车都是在意大利制造的。所以他们做的就是联系那些在英国照看这些旧火车的人,说:“你们有这样的火车车厢可用吗?你们能为我们修整好它们吗?”而他们会说:“当然!”每节车厢大约要价2万美元(约合14万元人民币),于是他们赚了一大笔钱,然后他们把这些车厢运到墨西哥,接着那位政治家就说:“看,这就是我承诺给你们的火车!”
总之,我们对火车很着迷。为什么呢?我不知道。我们有点像一个社区,我们喜欢一起移动,而不是坐在各自的车里。我想这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你总是处于技术的最前沿,这一点在《惊变28天》中表现得尤为突出。你是数字技术的早期采用者,而正是这点也让我最喜欢的你的另一部电影《荡妇》(Strumpet)在视觉上非常引人注目。在其他电影人之前投身数字拍摄让你的兴奋的地方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是否比其他人更早。我觉得你对此身负一种责任。电影制作有时会带有一种精英主义。我希望人人都觉得自己能拍电影。而有那么多人的才华时常遭到浪费,只因为他们受到了阻碍,觉得电影制作高不可攀。你可以看看近期女性电影人的崛起。之前不可能没有这些女性电影人吧。只是之前没有足够好的渠道让她们感到足够自信来担任这些角色。
科技是你打破这个循规蹈矩世界的方式之一,而这个世界总是在说 —— 你会发现它通常是个男性世界 —— “我们是这样做的。这必须是这样。”你会想尽可能地去打破它。我也认为科技解放了演员,因为它让你可以跟随演员,而不是告诉他们要朝着灯移动。我们知道数字摄影机更加敏感:它们可以在更低光的条件下拍摄,所以你在出于本能地跟随演员方面有更大的灵活性。这很适合我喜欢的那种电影制作。我喜欢对最好的演员做出反应。
在我们的电影中,我们有拉尔夫·费因斯、朱迪·科默和亚伦·泰勒-约翰逊。他们是超棒的演员,几乎能做到任何你要求他们做的事,而你会给他们自由和空间来完成这些。在《惊变28年》的开头有一些内容,朱迪需要表现出一些她内心的愤怒。我告诉她,我们将在她周围使用某个拍摄装置,而这对演员来说有着巨大风险,因为你是在要求他们贴近一堆 iPhone,做出非常极端的表情。
她当时可能在想:“我在这部电影里看起来大概会很糟糕。这拍出来的效果大概不会很精致。”但你会让他们充满信心,这样你就能拍到影片中这个绝妙的时刻。显然,她在剧情中甚至没被感染 —— 但跳出来看我们在某种程度上都“被感染”了。所以技术解放了我,让我感觉拍摄并不追求传统的精英主义式完美,而技术也解放了演员,因为你可以和他们一起冒险。

《惊变28年》是你自《太阳浩劫》(Sunshine)之后第一次与亚历克斯·加兰(Alex Garland)合作。你觉得他从你身上挖掘出了什么,以及你从他身上挖掘出了什么?尤其是与你合作过的其他编剧相比,比如艾伦·索金。
他和我合作的另一个人约翰·霍奇(John Hodge)有很相似的风格。他们的写作风格非常稀疏。当你拿到剧本时,它们都非常薄。而有些人写的剧本 —— 索金的剧本就是这样 —— 一切都清楚细致地写在里面了。但前者那类编剧,他们一般都写得非常稀疏,但该写的都写到了。你只需要……他们就像那些日本花茶。他们希望你倒水搅拌,在你面前泡开变大。亚历克斯总说这是一次探查。他希望你,作为导演,去探查剧本。不要只是如实呈现:要进行探查,看看可以从中得到什么结果。
我们一直都相处得很好。我们在《太阳浩劫》上闹翻了,但不是在个人层面,而是在构思层面 —— 关于除了物理学和科学之外还有什么。他非常热衷于物理学和科学,而我对这是否是关键所在态度就有点模棱两可。我痴迷自动化。我们体内就有这套系统。比如你呼吸……在我们进行这次采访的整个过程中,你一直在呼吸,但如果你的大脑在说:“现在呼吸,现在呼吸 ——”
一旦你意识到自己在这样做,你会停止这么想。
是的,你要么停止这么想,要么会筋疲力尽。如果你大声喊叫,你时不会聋的,但如果我在你身后出乎你意料地大声喊叫,你可能就会聋。那这个在你喊叫之前的十亿分之一秒就会关闭你的耳朵以保护它们的系统是什么呢?而我感兴趣的就是这些系统。我更倾向于保持事物的神秘感,我们因此闹翻了。我当时觉得那更多是部探讨精神灵性的电影。
那就是那部电影吸引我的原因。我一直在电影中寻找灵性,即使我不是个很有灵性的人。
我也是!我喜欢那部电影里的那种感觉。我觉得它们是我们接触那种奇迹的途径之一。你会在安德烈·塔可夫斯基(Andrei Tarkovsky)的电影里看到它,你会感叹:“哇喔!”然后它们就以一种既非字面也非理性的方式触动了你。那里还有些什么其它东西在发生。

你的电影让人感到怀旧,因为你使用了历史档案素材。在《贫民窟的百万富翁》中,这种怀旧之情如此真实,因为贾马尔生活中的许多事情为问题的答案提供了线索。然后,在《惊变28年》中,历史档案素材将所有士兵联系在一起,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是什么吸引了你在作品中使用现成素材?
这也是一种打破完美的方式。这就像是一种拼贴画:我喜欢在里面放入一些有违和感的东西。我很热衷于动手剪辑。我热爱剪辑。我非常钦佩与我合作的剪辑师。他们得到的赞誉远不及他们应得的一半。我觉得剪辑的过程是个奇迹,而事实上,你可以以此利用过去,而过去就在你面前。我们将在利用 AI 的过程中发现更多这样的东西。它将成为创造和接受过程的一部分,而通过这一过程,你可以观察素材并(学习)如何处理它。你能够区分它吗?它会对我们撒谎吗?所有这些问题都将是我们很快就要面对的。我们已经在一定程度上面对它们,但这将是我们生活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在《惊变28年》种,档案素材被用来代表这么一群人。回首往事,他们对过去的生活方式充满怀旧之情。他们想象一个曾经辉煌的英格兰 —— 它也可以再次辉煌,只需回顾过去而非展望未来即可。但这并不是我自己的答案。这只是对那群人有帮助,且对他们看起来很有吸引力罢了,而我们想尽可能强烈地向他们展示出着一点 —— 片子里头剪进去了一点劳伦斯·奥利弗(Laurence Olivier)和《亨利五世》(Henry V)的元素,好让他们想象一个辉煌的过去。但我认为这往往是种幻觉。你在自欺欺人,而不是面对你必须向前走的挑战。
你的职业生涯一直是向前走的。直到最近,你才开始回顾过去。先是《猜火车2》(T2 Trainspotting), 现在是《惊变28年》。在这么多年后重返过去,是什么让你如此兴奋?
这很怪。偶尔会有《惊变28天》的放映,主要是在英国,放完后我会在现场做问答。那是在这部电影发行15年后了 —— 期间它已发行了 DVD,也一直在 Channel 4 播放。为什么他们又要在影院放映它?我去影院时以为只会有几个随便看看的碰运气的人,结果观众坐得满满的。我总是在最后20分钟才出现,因为电影的结尾非常令人兴奋。我经常在放映后联系亚历克斯说:“我刚去看了一场放映,人们真的、真的仍然对这部电影充满共鸣。”部分原因是基里安,他的影响力,但不仅仅是这个。我认为是我们当时制作想法和拍摄方式的长远影响。
这引发了我们的思考:“我们能进一步挖掘这个现象吗?”起初,亚历克斯写了一个你可能会预料到的版本,一个军方、政府或某些机构想要将病毒武器化的续集,但这对我们来说行不通。而后来他开始考虑一个更宏大的想法,即做成三部电影。这三部电影都将独立于原作,尽管它们肯定会继承原作时间线。其叙事在许多方面都充满雄心壮志且令人震惊,而你会努力像首作上映时那样保持原创性。你希望二十年后人们仍然会放映这些电影,人们仍然会喜欢它们。但谁知道会不会真的如此呢?
出处:Brandon Streussnig | Letterboxd
编译:Charlie | 盖雅翻译小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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