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恩·劳斯特森（Dan Laustsen） | 图源：Niko Tavernise

在本次采访中，电影摄影师达恩讨论了2016年最具视觉冲击力的影片《猩红山峰》（Crimson Peak‎）的拍摄过程，谈到从胶片到数字的转变、和导演吉尔莫·德尔·托罗（Guillermo del Toro）的合作，以及个人职业经历和感想等。

请先为我们介绍一下你自己吧，你是怎么干上这一行的？

我在丹麦出生和学习，最早学的是剧照摄影。21岁的时候，我觉得厌倦了，就去了丹麦电影学院学习电影摄影。我在那里学了三年，25岁毕业后就直接拍摄了我人生的第一部长片。我家里人与电影制作都没什么干系，但我很高兴我进了这一行。

这个领域近几年变化大吗？

把故事讲好，是我们所做的事情的重中之重，是其它一切的基础。基于剧本，我们以光影为笔去展开描绘。

以前，我们拍什么都用胶片，如今节奏越来越快，设备也不断升级。一开始我很抵触数字，我不喜欢它出来的效果。但一段时间后我的看法有了转变。我们的《猩红山峰》就是用数字拍摄的，我对风格非常满意。Alexa摄影机特别给力。

你可以即时查看拍摄效果。过去你拥有通过摄影机捕捉影像（到胶片上）的“魔法”，现在这种魔法也逐渐消失啦。很可惜，因为你没法确定拍摄效果如何，你得等洗印室把样片给冲洗出来。这一切都在消失的过程中。但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它效果也不错。它可以帮助我们按我们想要的风格叙事。

随着镜头的不断升级，我们电影摄影师能拍到的画质也大大提高了，这正是我想要的。我不喜欢老式镜头，我会尽可能地用最高精尖的设备。

既然胶片拍摄的魔法消失了，现在大家都在片场可以及时查看摄影机拍摄的内容，这样的话如果片场出现偏差，反馈路径也大大缩短了吧？

当然了，这点很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我觉得最重要的是导演和电影摄影师心意投合，整个剧组齐心协作。这一切如今都更加便捷了。我们在现场使用高质量的视频监视器，每个人都可以发现失误并立即修复。但是电影制作的魔法消失了。事情就是如此，我觉得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这对每个人都有帮助。

既然拍摄和剪辑设备越来越便宜、越来越普及，那你觉得跨入这个专业领域的门槛比以前更低了吗？

我确定是这样的。你可以用iPhone或小型摄影机拍摄，关键是要把故事讲好，这对于当今新生代导演来说更容易上手了。比如说你不必在洗印室里耗上巨资，不必有过多顾忌，这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种极大的推动力。

在什么情况下人们会仍然选择胶片作为媒介？

那你要去问那些还在用胶卷拍摄的人。他们用70mm拍摄，质量好得很。就我个人而言，数字的表现很出色。也难免会怀旧吧。我也曾用45mm拍长片，所以一开始我也非常抵触数字。但现在看来，我认为数字能给我们带来的东西真的非常棒。

我们还是要通过布光用正确的方式去讲述故事。近些年来电影制作让我很高兴的一点是我们不必循规蹈矩。我们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过去，有很多条条框框规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现在所有这些规则都消失了，这太好了。你可以完全按照你想要的方式讲故事。

像《猩红山峰》和你制作的其它类似的恐怖片或惊悚片，其中很多情节都发生在阴影中，如果回到五六年前，当数字镜头无法像今天这样很好地捕捉到阴影，你还有可能拍出现在这样的画面效果吗？

不能。我们2006年拍摄《寂静岭》（Silent Hill）时，闪回的部分有一些暗镜头是用数字拍的，其余部分用胶片拍。差异确实存在，但微乎其微，很难分辨哪部分是胶片哪部分是数字。

数字的质量现在不可同日而语了，而且每天都在变得更好。太惊人了。只要你能负担得起，一切都在变得更好且更与高规格的电影制作接轨。

对于通过摄影机捕捉到的画面进行增强现实来说，特效是怎样过渡到数字特效的呢？

我认为这与品味有关。有些电影的VFX非常俗气。过去，你会以非常精确的方式在蓝幕或绿幕前拍摄，而现在拍摄你基本上不需要它们了。你可以把影像转描出来，而且这部分操作变得更容易了。你不必再那么精确了。你可以手持拍摄、移动摄影机，或者用斯坦尼康拍摄。事情不再那么死板了。这对电影制作人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帮助。

再多聊聊数字这个话题吧。你可以用数字拍摄更长的镜次，让镜头不停拍下去了，那么片场工作会有哪些改变呢？

这取决于导演。有些导演还在沿袭老派的拍摄方式，要排练和精确的cut，有些导演则一场能反复拍个好几次，中间也不停。

当然了，以前，胶卷的成本是个大问题。现在数字可以让导演不停地拍。但吉尔莫·德尔·托罗当然不会那样做。他会喊cut，与每个人交流，倾听他们的意见，然后再拍一次。

对于某些电影来说，胶片拍摄还是数字拍摄都无所谓，这方面的成本相对于整个项目昂贵的配套成本来说不值一提，所以如果是为了达到更好的效果，就算在胶片上花点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用胶片拍，你必须每十分钟停下来一次换胶片盒；而用数字拍，能拍上个二十来分钟，或者说，能一直拍到储存卡满了为止。

更长的镜次意味着更大的自由。但还是那句话，这取决于导演的风格。

吉尔莫·德尔·托罗与演员在片场交谈 | 图源： Kerry Hayes ©Universal Pictures

说到导演，《猩红山峰》并不是你与吉尔莫·德尔·托罗的第一次合作。你觉得对他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他对你的期望以后，合作有更容易一些吗？

当然了。我们一起拍了《变种DNA》《猩红山峰》，现在我们正在一起拍摄《水形物语》（注：本文成文于2017年）。拍一部电影你会在那里呆上五到八个月，你会和导演一起亲密合作。对我来说，与导演保持良好的关系在电影制作中是最重要的。

在高光、色彩、运镜和场景捕捉方面你们必须品味一致。这对电影摄影师来说非常重要。对电影的特定场景，你们必须拥有同样的感受和品味。而当你已经熟悉这个导演时，这会变得更容易做到。

关于《猩红山峰》，你在前期制作阶段的职责范围是什么？开拍以后呢？

当我拿到剧本时就对影像风格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和吉尔莫碰面后，我们和美术指导托马斯·桑德斯（Thomas Sanders）一起看一些片子，讨论我们的电影应该是什么样子。我们就如何拍摄这部电影做了大量讨论。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因为关于阴影、光源、主光等问题我们的看法完全一致。然后还会讨论色彩和运镜，但因为我们在之前的方向就是一样的，所以自然就得到了一致的结论。

拍摄的时候你可以通过监视器查看所有细节，如果有什么我们不喜欢的地方就立刻调整。只要我们对电影的目标风格达成一致，完成的过程并不难。我们的想法和品味如出一辙，所以也不需要做过多的讨论。

拍摄开始时有很大改动吗，比如剧本的走向或视觉语言？

开拍时这部电影看起来和我们设想的几乎一模一样。很多摄影机运动、单光源布光和面部阴影从一开始就定好了，我们在后期制作中没有做太多改动。我们从一开始就非常清楚色彩效果，即在夜戏中使用偏暖的主光和钢蓝色。

我们看的最终剪辑和你在片场看到的有什么显着差异吗？

可以说99%相同。现在我们每天都在片场做色彩校正，样片中就能看到风格。之后再送到剪辑室然后再进行二次调色。我们改动很小，最终效果和我们当天拍的非常接近。

这就是我喜欢的工作方式。我喜欢我的样片看起来基本上与最终版本中需要的完全一样。我在DI上基本没怎么动。我只是在暗部做了一点点平衡，但我的样片和成片是非常接近的。

你一直待到后期制作阶段吗？

我拍完就走了，然后再回来做DI。我和导演再碰头可能是在一年之后了。中间我们在VFX部分开始送过来的时候给了一些意见。DI非常重要，因为它决定了电影的风格。正如我说过的，我们与吉尔莫对当天的拍摄风格意见高度一致，所以不打算在后期有什么变动。我们喜欢我们这样的处理方式。

这么多年以来，大多时间都泡在片场工作，远离家人和朋友，是什么让你在这个领域坚持下去？

时间有时长得疯狂，但我就是爱电影摄影师这个职业。我喜欢用光作画，喜欢电影制作。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自己想做的事情。

现在我的孩子们都长大了，事情比以前好了些，但困难还是存在的。离家一次就是六到八个月，不容易。你必须对电影制作充满热情。有了这种热情，你才能成为一名优秀的电影摄影师。你必须非常热爱你正在做的事情。好莱坞的一个坏处就是工作时间太长了。有时你一天要工作18个小时，筋疲力尽。但是一看到样片——嘿！真棒！

我热爱我正在做的事情，我会一直做下去。我想，大多数电影制作的从业者都是如此吧！很少有人直接是奔着钱去的。虽然工作时间长到疯狂，但当我抬眼望向片场——摄影、灯光、道具——每个人都在那儿，因为这是个如此精彩的工作领域。

达恩和吉尔莫合作的另一部作品背后的剪辑故事：

《玉面情魔》155页剧本边拍边剪，杀青当天出粗剪，却在首映前夕才出成片？

出处：PUSHING PIXELS

编译：Ding | 盖雅翻译小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