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图：杨紫琼和关继威拍摄电影《瞬息全宇宙》（Everything, everywhere, all at once）
图源：A24
当电影《瞬息全宇宙》的剪辑师保罗·罗杰斯（Paul Rogers）初见联合导演丹·关（Daniel Kwan）和丹尼尔·施纳特（Daniel Scheinert）（叫他们“双丹组合”也行）时，是在一个名为OMG CAMERA EVERYWHERE的公益电影制作夏令营中，那里孩子们与知名电影人结对，为蠢朋克（Daft Punk）、迪波洛（Diplo）和本尼·布兰科（Benny Blanco）等音乐人拍摄视频。当我在Zoom上采访罗杰斯时，施纳特坐在他旁边，抱着一把吉他，偶尔插上一句话：“我们合作的第一个作品就是与孩子们一起制作的那些傻乎乎的音乐视频——没有任何规则、目标导向或制片厂的要求限制。我们只需做一些让孩子们对他们这一周的活动感到高兴的事情足矣。”
在拍摄和剪辑制作《瞬息全宇宙》的全过程中，摄制组成员始终秉承着这种朋友间互相嬉戏玩闹的态度。这是一部关于平行宇宙的荒诞功夫喜剧，讲述了王姓一家人开的洗衣店陷入了审计危机，同时，这家人的性命受到一个同时生活在多个平行宇宙的恶棍的威胁的故事。尽管因为疫情，工作形式变成了远程工作，但团队在后期制作中做到了通力合作。当罗杰斯回忆起那时候在家剪辑素材时的情景，他说道：“这其实有点像和朋友聚会。我的许多朋友都在片场，我能在素材中看到他们、听到他们的声音，和他们相处。（这使得）居家隔离变得没那么孤独了。”为了保持紧密联系，罗杰斯和两位导演使用Resillio Sync，它借助BitTorrent而非云技术来进行硬盘同步，并且用Adobe Premiere Production剪辑，这样剪辑师和导演双方都能看到另一方的工作进展。他们还使用了Frame.io，一款用于媒体分享和追踪反馈的集成式软件。罗杰斯回忆：“我会将文件传上Frame.io，其他成员可以在上面批注。有时我会看见他们在评论区来回沟通。这种工作方式真的十分有意思，我不是单打独斗，只需每隔几周发送剪辑版本即可。”
尽管摄制团队规模小、预算不宽裕、用于后期制作的硬件也不高端，《瞬息全宇宙》却显示出了史诗级的电影规模和制作价值。罗杰斯说：“我当时剪辑电影时是在家里的客厅，用的是2017版的iMac、一块小小的硬盘和耳机”。而视效团队成员，据施纳特所说，“就是‘双丹组合’的七个用After Effects的朋友。”他接着补充说，“这也是我们使用Adobe的另一个原因——我们想要在剪辑的同时添加视效，而非建立多个复杂的视觉工作流。我们全程都在粗糙处理视效。”罗杰斯还会在Premiere中添加临时视效镜头，帮助他们想象场景的最终展开。施纳特笑说：“保罗特爱创建分屏，把一个场景中他最喜欢的几个部分拼在一起，事先也不征得我们的同意。当锁定剪辑时，我们的视效总监扎克·斯托尔茨（Zack Stoltz）总是能发现罗杰斯加了新东西进去。‘大概有15个视效镜头你之前完全没跟我提过！’这些视效镜头都很基础，在这一步已经可以直接用了。”
罗杰斯剪辑不同平行宇宙间的打斗场景时的方式与他剪辑伊芙琳·王（杨紫琼饰演）与她丈夫韦蒙德·王（关继威饰演）、女儿乔伊（许玮伦Stephanie Hsu饰演）之间戏剧性的场景是相似的：他保留了打斗编排和表演的广角镜头，只将关键性的镜头放在特写中。在电影开头将演员的反应镜头多停留一秒钟，有可能建立或破坏观众对于接近电影末尾时的情感冲击的联系。为了确保打斗场景衔接得宜，罗杰斯和摄制组成员使用了密集的时间重映射，通过关键帧来减慢或加快镜头速度。罗杰斯说：“我从没有做过这么密集的（时间重映射）。如果我直接剪辑，我可能需要在一个段落中剪辑4-5个镜头。但如果我在一个广角镜头中使用时间重映射并分屏，这样一个演员的速度就会加快，而另一个演员的动作速度则不变，（同时保持）实时的错觉感。”“双丹组合”和摄影指导（DP）拉金·赛普尔（Larkin Seiple）预见到了如此密集的时间重映射，因此影片的大部分镜头都是（以高帧率）升格拍摄。这就要求罗杰斯的助理剪辑师毛泽坤完成大量的音频同步工作。毛和另一名助理剪辑师阿西什·德莫罗（Aashish D’Mello）准备剪辑工作的方式让罗杰斯无需处理紧凑的工作流中的细枝末节。
这些做法从来都不是为了加入频繁的慢镜头，而是为了增加连续、细微的变化，为打斗场景增加分量和关联。“有一个镜头是伊芙琳用手掌向后打飞了一个男的，”罗杰斯说，“在被打飞之后，他立即以比现实更快一点的速度飞到空中。当他在空中时，我将速度减至85%，所以他会有更长的悬空时间，看起来仿佛是被猛烈地向后甩，之后实时地重重摔在地上。”时间重映射和视效提升了武术俱乐部特技团（油管红人，参演并贡献了打斗场景）的制作技术，杨紫琼的动作片经验和关继威的特技指导经验也得到了提高，使电影“跨越了高预算大片和独立电影之间的鸿沟”。
拍摄王家洗衣店并引出王家和其他情节元素的长开场场景，其时间安排同样十分巧妙。罗杰斯表示：“这种微妙的平衡有时甚至令人感到有点恐惧。即使只增加一个微表情，一个母亲看着女儿的镜头，这个镜头再多一秒钟都能改变观众对伊芙琳这个角色的看法，让观众认为伊芙琳也在尽力而为，值得同情，或让她成为观众眼中不在乎的那个‘恶毒的母亲’。”这个场景最后，伊芙琳和乔伊在停车场分道扬镳，这场令人痛苦的争吵没有了下文。而电影结尾，二人在同一个停车场中再次见面，这是她们最后一次和好的机会。罗杰斯补充说：“之前，我们试映时，观众对于伊芙琳和乔伊和好如初并不是太满意，因为观众不太喜欢乔伊这个角色，这与我们之前剪辑她的戏份的方式有关。在第一个场景——洗衣店中，她给人的印象是个不懂事的小屁孩，这种印象不是来自她的表演，而是因为我们剪辑、拼接镜头的方式。”鉴于试映的反响不是太好，导演受到启发，补拍了乔伊开车远去时痛哭的镜头。罗杰斯说，“这个补拍镜头使得两小时后片尾停车场和好的场景奏效了。后来我们加入了这个补拍镜头，试映时观众对这一场景就十分感动，这就是为什么在开头加入的那些场景如此令人兴奋。”
第一版剪辑版本的时长大约是2小时50分钟，是这部电影时长最长的版本，囊括了所有笑料，将每一个场景都发挥到了极致。罗杰斯将部分场景精减到只保留基本内容，或极大地改变了原有基调和内容。有时是两种操作并行，比如在电影的反派猪八土扒姬（同样由许玮伦饰演）第一次以在美国国税局办公室的走廊上与伊芙琳对峙的场景。杰米·李·柯蒂斯（Jamie Lee Curtis）扮演的审计师迪尔德丽·博贝得雷最初在电影中的是个很重要的角色。罗杰斯解释说：“走廊的那个场景实在是不行。尽管演员的表演精彩绝伦，杰米·里·柯蒂斯很搞笑，但她的角色和这个场景不搭。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猪八土扒姬）现在的版本像一个跟踪猎物的捕食者，但之前她更像个混乱的化身，一个讲着笑话和独白的小丑。舍弃这个角色之前的塑造方式我们也纠结了很久，因为那看起来确实很不错，表演也好。”施纳特笑说，“我给杰米·李·柯蒂斯发信息，告知她的那个场景已经被删掉了，她回复我说‘我之前就不明白拍这部分是为什么。’”罗杰斯和视效团队不得不把柯蒂斯的角色从镜头中去掉，并在剪辑时绕开她的戏份。
当问到之前是否使用过时间重映射来使演员的面部表情或眼神交流停留的更长一点时，罗杰斯坦言：“无论效果是好是坏，工具箱里有的我都会用。”他让对话比在片场拍摄时更多地重合，且至少在过去“增加了一个角色的前景元素，这样之前角色的干净镜头（clean shot，译者注：指完全没有拍到其他角色，也没有拍到其他角色的一部分，只出现一个人的镜头）就变成了过肩镜头。我被问过很多问题，例如，‘在（宇宙跨越）的蒙太奇中有多少个剪辑点？’或‘这些剪辑花了多长时间？’（但是）既有趣又困难的部分是角色塑造。我会在需要放松的时候剪辑打斗场景。”罗杰斯和“双丹组合”有时会将一个场景剪辑至只有角色互看、没有对话，作为发掘哪些部分不需言语表达的练习。
罗杰斯感到一种激励，同时也是压力，要把他的剪辑工作做好，不能辜负演员和朋友的信任，他说：“（这）比我剪辑过的任何一部电影规模都更大，而且是由我最好的两个朋友执导的，片场还有一群我的挚友。我将会成为最后一个修改这部电影的人，如果电影最终出来的效果不好，那就证明是我搞砸了。”同时，与诸多好友共事意味着大家会尊重他的界限。“毕竟我是一位丈夫，也是一位父亲。事实上，（“双丹组合”）跟我说，要照顾好自己。这也许听起来挺不可思议，但在电影这一行很少有人会对你说这种话。他们信的不是‘电影大过人’，而是‘人大过电影’。你不需要为电影的质量牺牲自己，并且从事实上来说，电影的最终效果反而更好了。”
尊正，为导演和团队提供最一流的助力。
尊正提供现场监看、DIT、实时调色等影视制作与色彩管理全流程服务，助力真正热爱影视的影视人！
出处：Filmmaker Magazine | A.E.Hunt
编译：Katja | 盖雅翻译小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