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辑师与其观众之间的关系可以比作异地恋关系。你们不在同个空间里,但你却总是想着他们。而当你们切实地花时间相处的时候,既能增强你们之间的纽带,又会揭露你们关系中的错误。
对剪辑师而言同样如此。
探究叙事不同方面可以如何影响与启发我们剪辑师的这个系列来到了第四部分,也是最后一篇文章,我们将一起来看破坏与满足观众预期之间的复杂情况,为何观众必须渗透你的剪辑选择,以及为何观众不一定是影片优劣的准确指标。
目录
1. 剪辑师作为第一批观众
就像在之前的文章《剪辑与导演》中我提到的,剪辑师一定是一个项目的第一批观众。在这个阶段,正是你的直觉、艺术视角、创意选择和剪辑眼力,会成为打造出可能的最佳版本的关键。
你的工作就是捕捉到素材中行不通的东西,或在仍有时间(或资金)弥补余地来处理的时候指出缺失的元素。
你的观众会成为该项目是否成功的终极裁决者,但你自己是第一批观众。故事是否能抓住观众的注意力并在影片时长内一直保持住,就看你的本事了。所以说,你,这位剪辑师,需要相信的是,自己的反应很类似最终观众的感受。
2. 培养剪辑直觉
这就出现了一个让许多剪辑师纠结的问题:我要怎么培养这种直觉?我要怎么发掘这种我应该用来引导项目的内在指南针?
我记得我职业生涯很早期合作过的一位导演帮助我想通了这个问题,他只是简单地告诉我,我本来就已经具备一个直觉,我应该学着去相信它。“如果你觉得一个东西没意思,它就是无趣的。如果你没被感动,它就是不感人的。别自我怀疑。”
对我来说,我应该肩负起这种程度的责任与决策,这还挺令人吃惊的。但人的情感是有共性的,而且在上映前,还有其他很多双眼睛会看这部电影——导演、制片人、客户、测试观众等等。
他们都会给你反馈和看法,所以要去倾听。这会随着时间推移帮助你提升直觉。
2.1 注意自己的反应
我建议要做的另一件事就是记录自己对素材最初的即时反应。有时候当过了几个月或几年之后,你会试着评估,在频繁观看某个剪辑之后,它是否还能打动人,那么这个记录能给你可以回顾的有形的参考。
有的剪辑师喜欢一边看样片一边书写正常的注释笔记,然后把它们存在活页夹里;有的剪辑师会有按色彩编码的或按每一轨来进行的评价体系可以分配到各个片段;还有的剪辑师可能会把他们选出的最喜欢的素材放到各个单独的时间线里。
其他剪辑师可能会遵循导演在片场口述给场记的“OK条”——或小型项目的导演录进摄影机的咕哝声——来判断某个镜次是否是“最好的”。但有的剪辑师会完全忽略这些指示。
无论你选择什么方式,都要选出合意的素材。记好笔记,这样后续的工作中你就不用靠回忆了。回忆可能很不靠谱。
2.2 长期保持新鲜视角
在项目的任何阶段,以新鲜视角查看你剪辑的最好方式就是引入没看过的人。
无论是要提交观后感问卷的300位正式测试观众,还是从办公室大厅找来另一位剪辑师,新鲜视角都会重新激活你的内在批判性评价。你立刻就能找到剪辑中的不顺畅、停顿、拖拉的瞬间,以及令人困惑的段落。
我觉得一些导演(和剪辑师)有一个共同的误解,以为完全由他们自己来决定一个项目最棒的版本——不需要反馈或迭代。他们怀揣着作者导演的构想,决不妥协。
这种抗拒会丧失一个巨大的好处——在还有提升空间的时候,影片离开剪辑室拿给观众看时所能获得的宝贵反馈。
3. 试映——真正的首批观众
在我们细讲观众如何在创意层面与电影互动之前,很值得花点时间退一步来说明一点:观众虽宝贵,但也有其局限性。
跟观众坐在一起可能无法产生你所希望的那种反应。正确挖掘观众的视角可以为你提升剪辑提供有用信息,但你需要谨慎考虑如何获取他们的见解。
在自己的书(暂译)《从素材到电影:个人深度解析电影剪辑》(From Footage to Film: Intimate Insights on Film Editing)中,剪辑师阿里克·拉哈夫-莱博维奇(Arik Lahav-Leibovich)有非常精彩的一个章节专门讲作为剪辑师怎么进行和参加试映。对于电影呈现给观众的方式会如何支配试映本身的结果,他做出了重要建议。
阿里克建议,一定要说明影片仍处于半成品状态(无论你离实际期限和终剪有多近!),而且你想要观众畅所欲言,对你可能根本无法修复的东西也可以提出最严苛的批评。
关键是要以中立的方式呈现影片,避免使用情绪化的言论,比如“我觉这部片真的很棒,你们一定会喜欢的。”这就关闭了观众可以发表批评的空间,因为他们会怕创作者把批评当成个人攻击。“亲朋好友”参加的试映之所以不一定很有建设性,这就是原因之一。往往亲朋好友有人际关系的思想包袱,不敢直抒胸臆。
但你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管理得当,在其他人身上测试你的剪辑是一个必不可少的过程,正如阿里克总结的:“我记得的所有的试映,无不准确预测了影片的未来。”
传奇剪辑师沃尔特·默奇(Walter Murch)同样在其著作《眨眼之间》(In The Blink of an Eye)当中分享了一个非常宝贵的见解,书中道,对于观众对他们自己所提问题给出的如何解决该问题的建议,你几乎应该完全忽略。
观众看试映是为了诊断问题:“我发现这个场景很无聊或太长了”或者“我不喜欢这个角色”或者“结尾让人太困惑了……”观众不是去提解决方案的。所以记好笔记,但要去分析背后的问题,转而解决它。
他用到临床概念“牵涉痛”来阐释他的观点:
“当你去看医生,告诉他你手肘痛,庸医才会拿着手术刀就开始给手肘做手术……而有经验的医生会给你检查,拍X光,再来判断疼痛的起因可能是你肩膀神经受压——而你只不过是刚好在你的手肘感觉到了。肩膀的疼痛‘牵涉’到了手肘。
观众的反应就像那样。当你直接问:‘你最不喜欢的场景是什么?’,百分之八十的人都一致觉得有一个场景他们不喜欢,那么你第一反应会想去‘修复’那个场景,或把它剪掉。
但很有可能其实那个场景没问题。反而问题可能在于,要让那个场景成立,需要先理解其他东西,而观众只是没理解那些东西。”
——沃尔特·默奇,《眨眼之间》
对这个概念更切实的理解可以在剪辑喜剧当中显示出来。如果一个喜剧包袱抖不响,可能问题在于铺垫,而不在笑点句。
《消消气》(Curb Your Enthusiasm)剪辑师罗杰·尼加(Roger Nygard)写了一本关于喜剧剪辑的很棒的书:《切中要害》(Cut to the Monkey),当我问他你要怎么拯救一个没抖响的包袱时,他分享了一些解决小诀窍。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就要删掉铺垫与笑点句之间的障碍:突然换话题、发音错误、分散注意力、停顿、嗯、呃、‘你知道的’、吧唧嘴、不好的声音,等等。
然后考虑清楚交代(信息)的时机。
一般它是要调整的,因为你不想观众在本来应该笑的地方还在思考(在试着理清剧情)。想笑和思考这两种活动发生在大脑中的不同部分。
你还必须确保观众不要超前理解,别预测出剧情走向,不然你精心准备的惊喜感就会被削弱,让笑果打折。”
——罗杰·尼加,《切中要害》
我们稍后还会回过头继续讲别让观众超前理解,但现在要说的是,这一点跟沃尔特·默奇的观察其实异曲同工,即你的试映观众可能不喜欢一个场景是因为它缺少清晰的交代,交代清楚才能让观众明白那个场景的意义。
3.1 试映的类型限制
对于试映价值的探讨,还要理解的是:各种类型的影片需要剪辑师剪出创意上的微妙差别,以及当你让外部观众看到剪辑时,那些微妙差别可能会如何产生影响。
比如,如果你给试映观众看的是一个项目的粗剪,而你对他们说:“忽略那个摇着杆子上的网球的人,视效还没做完,那个网球表示一只恐龙……”,那当你收到“为什么那里有个人四处摇动一个网球?”的反馈可别觉得惊讶。
观众只会体验影片当前的状态,不一定有必备的技术知识或创意想象力去填补空缺。
你当然可以把你想要放到成片里的“那种”素材剪进去,就像乔治·卢卡斯(George Lucas)在原版《星球大战》(Star Wars)里用了有关第二次世界大战电影中的空战“狗斗”的素材来代替X翼星际战斗机和钛战机。
但对于不同的影片类型,试映时机是不同的。
当我采访到恐怖片履历包含了荣获BAFTA奖的《异国阴宅》《尸体游戏》《黑暗杀机》《绿色房间》和《蓝色废墟》的剪辑师朱莉娅·布勒希(Julia Bloch)时,她提到,你所剪辑的影片类型可能会决定在剪辑过程中什么时候最适合找观众做试映。
“想在剪辑流程更后面再进行试映的原因之一,是因为(恐怖的东西)更要靠剪辑处理。
笑话就是笑话,要么好笑,要么不好笑。通过微调呈现的时机之类的,你可以让一个笑话更好笑。但如果素材是一个人在一个角落四处潜行,那这个画面要么毫无意义,要么可以变得吓人,取决于剪辑处理。”
——朱莉娅·布勒希
要制造一个有效的吓人瞬间,需要剪辑这门细腻的艺术的多个不同方面共同发力——比如完美的时机、有效的声音设计和精心选择的音乐提示。(这就是把一些太可怕的地方静音就没那么可怕了的一个原因!)而这些操作一般会在剪辑流程稍后的阶段才进行。
话虽如此,我从贾德·阿帕图(Judd Apatow)的喜剧大师课学到一个技巧,即你应该录下试映观众的“笑声音轨”,把它加回你的剪辑作为额外的音频层。
这能让你对围绕特定笑料的特定剪辑时机进行精修,给那些笑料呼吸空间,重新修整铺垫,或只是在试映的热闹之后从整体上了解哪些包袱抖响了。虽然有时候,反馈也没有什么真正的差别,就像贾德打趣说的:“如果观众没笑,那就是不好笑。”
3.2 观众作为节奏设定者——预期
有一个方面,剪辑师和观众一定要巧妙地编出一支精心的合作共舞,那就是叙事理解与预期这方面。
观众必须理解剧情在发生什么,其中的利益得失是什么,以及故事即将向何处发展。但诀窍在于,别让观众太过超前于影片,否则电影就会变成可以预测又无聊的东西。
同时,你也不能让观众的理解太落后于剧情,那样他们会感到迷失,并开始问这样的问题:“他是谁来着?”或“他们想要干嘛?”这种情况会让观众脱离影片的节奏和体验,因为他们要去想的东西太多了。
这种结构性的工作与此前罗杰·尼加提出的想法密切相关。若观众可以预判你埋好的惊喜,那么到惊喜出现的时候,他们就不会那么有感觉了。
电影必须设置一种清晰的预期,要在那种观众预期之上呈现出来,然后以一种令人激动/害怕/幽默/苦恼的方式颠覆预期,以抓住观众的注意力。
在《碟中谍》(Mission Impossible)系列电影中可以看到这种铺垫与颠覆的经典例子,就是主角小队解释怎么一步步突破某个坚不可摧的要塞,以及他们要怎么闯进去——清晰地为观众铺垫好本来应该发生什么,然后以新的挑战、险些发生的事故和某些角色的背叛来颠覆那种预期。
皮克斯导演安德鲁·斯坦顿(Andrew Stanton)在他常被引用的2012年关于叙事的TED演讲里编了一个概念——有必要通过让观众成为故事发展的主动参与者来让他们入戏:
“让观众来想通一切。别给他们4,给他们2加2。”
这就是剪辑非常擅长实现的东西,并且在某些情况下,剪辑可以在观众脑海里创造魔法般的瞬间,你给观众想法A和想法B,然后,通过将两个想法剪到一起,创造出了想法C。这个想法既不存在于想法A又不存在于想法B,只存在于观众脑海里。
但斯坦顿的下一句话,对于实际提升你的叙事和观众的体验而言,更为重要:
“你所提供的元素,以及你放置它们的顺序,对于能否成功吸引观众,至关重要。
如果是个好故事,必定吸引观众,但故事发展不可以被预测出来。”
这通常意味着,要让一个场景或段落按你需要的方式对观众发挥作用,那么你要做的一般不会是把个别剪辑的细枝末节弄完美。反而是要确保,一条恰当的信息,以恰当的方式,清晰地表达出来,那么一来,观众需要用来联系2加2的线索才能被种到他们脑海里,并在后面达到预期结果。
若那些线索是缺失的,就不会有令人满意的结果,或者故事的发展让人感觉非常的任意。或者如果结果太好预测,或者太驴头不对马嘴,那也是让观众不满意的。
对于始终让观众落后于电影人对剧情的了解,导演詹姆斯·卡梅隆(James Cameron)提出了一个相反的观点,他表示,观众超前理解也没关系。
“没关系的,因为大揭秘或某个精神宣泄时刻之前的张力会让观众看得很愉悦,当结局以你所希望的方式发生,那可比一些完全无法令人满意的完全意想不到的结果要愉悦得多。”
——詹姆斯·卡梅隆,大师课
所以有的时候,要么,你以一种违背观众预期但令人满意的方式,让种在观众脑海中的想法得到理想的结果;要么,就以一种完全符合观众预期的方式展开,或者可能需要一些观众没预料到的更新层次的牺牲或发展。
想想《回到未来》(Back to the Future)给观众的最后一击:马丁最后让父母终成眷属,并且似乎完成了使命,然而这却没以观众预期的方式发生(马丁和乔治假装争吵),而是以一种新颖且更令人满意的方式发生,即乔治最终勇敢面对毕夫,并把他一拳锤翻。
3.3 观众作为节奏设定者——长度与节奏
剪辑过程中,长度与节奏应该是你脑中的首位,如果你需要关于这一点的证据,就问你自己,为什么导剪版永远比原版长。
这表示,一些“宝藏片段”被删减是为了换取更加简洁的影片时长和更多“剧情发展很快”的感觉——这是试图取悦观众,而不是偏向导演的喜好。
所以你需要站观众这边,并由你决定某些场景、镜头或段落是否要删减、交叉剪辑或完全剪掉。
这对于电视而言至关重要,因为每一集或每支广告都必须剪成规定时长。但如今出现的很多新内容是直接为流媒体服务或线上平台创作的,这个时长的限制就没那么硬性了。
有时候这解放了时长,给予每一集它需要的时间。就比如《熊家餐馆》(The Bear),它的各集时长从20分钟到48分钟不等。而另一方面,缺少时长限制可能导致过于冗长而自我放纵的内容,这样的内容缺乏同等的创作严谨性。
PBS《前线》(Frontline)纪录片剪辑师史蒂夫·奥德特(Steve Audette)创造过一句话,我一直记到现在,那就是“你脑袋能吸收多少内容要看你屁股能坚持坐多久”。
或者就像大卫·马梅(David Mamet)的长期协作者兼剪辑师芭芭拉·塔利弗(Barbara Tulliver)说的:“没有规则可言,但只有一条法则,法则就是:不要无聊。要舍得剪。”
如果你足够幸运能有观众来测试你的剪辑,这也会揭示出这个项目哪里弱了,哪里拖沓了,或哪里让观众跟不上了,因为你会(在那些地方)亲眼看到观众开始更明显地动来动去、烦躁,并且普遍对眼前所看的内容更加不为所动。
4. 修剪微调实用技巧
你可以尝试的缩紧剪辑的适用技巧包括“掐头去尾”,只需要简单地删掉一个场景开头的一切开场白式内容或结尾的慢下来的内容,就只保留中间重要部分。
大卫·马梅还是“烧掉第一卷”的大力倡导者,这个词的意思是,去掉影片开头的10分钟,看看没有这一段的话影片效果怎样。如果删掉这段并不会少掉太多东西,你能“在中间”开始你的故事吗?能想办法以一种更吸引人的方式让观众空降到剧情最紧张的地方吗?
就算有很多信息要传达给观众,你需要尽量切掉不必要或重复的信息。所以这就变成了细微差别和引人入胜之间的权衡。
数字剪辑的妙处在于,你可以直接复制时间线,给镜头做删减,体验一下没有某些镜头的感觉,看看你是否真的会想念那些镜头,甚至是看看你是否本来就需要它们。如果你觉得需要,那你随时可用把删掉的镜头再剪回来,用其他方式浓缩时长。
沃尔特·默奇在精简一个剪辑的时候有三大主要准则:
- 1.节食与运动
- 2.意面酱法
- 3.削足适履法
4.1 节食与运动
这种方式通过简单的提高效率和浓缩,让最初的顺片长度预计缩减约30%。
4.2 意面酱法
这种方法的意思是,通过缩紧每一段剪切和场景,逐渐削减它们,渐进式地随时间缩减影片时长,最终获得一个更简洁的剪辑。
4.3 削足适履法
削足适履法的意思是,简单粗暴做删减,然后把素材整合起来。(“削足适履”引申自普罗克汝斯忒斯,他是希腊神话中一名凶残的客栈老板,他会砍下住店人的脚,让客人的身体适配不够长的床。)
“如果一部电影过长,你可以对它出手,以一种几乎残忍的方式把内容删掉,让它缩减到你想要的长度,然后你再看它说;‘话说,那行不通,但也差不多。那现在我们开始把这些东西修整修整。’
所以说,与其慢慢地减少时长,还不如直截了当大刀阔斧地把影片弄成正确的时长,然后再修整你需要修整的地方。”
——沃尔特·默奇
我们在《剪辑与编剧》一文中讨论过这种情况的一个很好的例子,剪辑师乔·沃克(Joe Walker)分享了他与《降临》(Arrival)导演丹尼斯·维伦纽瓦(Denis Villeneuve)如何仅通过把他们需要的那点东西剪到一起来创造了一个解决问题的场景。
无论你可能需要使用哪种手段,或可能三种都用上,总会有一种创意方式可以将你手头的素材压缩成更引人入胜且更易懂的更短的形式。
5. 扰乱观众
至于将所有元素组合到一起——将恰当的信息以恰当的顺序排列起来,让信息清晰可信,并且想办法让观众成为对叙事发展入迷的参与者,让一切汇集成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束——你可能以为这是最具挑战性的剪辑任务。
但一部电影可以在做到上述所有的同时,仍然蒙蔽欺骗观众,直到故事最后一分钟的惊天反转才让真相大白,打你个措手不及,并让你质疑此前影片告诉你的一切。能做到这一点的电影都是操纵观众的大师之作。
比如《非常嫌疑犯》《第六感》或《致命魔术》。用心剖析、重看和研究这些电影可以让你就如何精心构建一个场景来掩饰真正发生的事情获得大量宝贵的深刻见解。(当你弄懂了那个诀窍。)
有的时候,这种电影会出现不可靠的叙事者——这个人会告诉我们某事是真实可靠的,但其实恰恰相反——比如《非常嫌疑犯》(The Usual Suspects)中的罗杰·金特。
还有的时候,我们作为观众是被引导着以某种方式去“解读”电影的,而实际上另一种结论才更为准确,电影《第六感》(The Sixth Sense)做得妙就妙在这。
就像一个优秀的魔术,一切一如往常地进行,随后突然之间出现一个非常不一样的结果,于是你体会到了所有事情都出乎你意料的惊讶与开心。
世界知名魔术师双人组佩恩和特勒(Penn and Teller)在他们的魔术表演大师课上说:
“误导就是你让观众自己想出的故事,我喜欢它的地方在于,误导包含着一个概念,即观众是这场自我欺骗中的主动参与者。
这并没有问题,观众就是为此而来的,来追求被欺骗的乐趣。”
——雷蒙德·约瑟夫·特勒(Raymond Joseph Teller)
《第六感》做得非常好的事情之一就是,它展示了一大堆线索,告诉观众那到底是在做什么,但只有反复观看才会恍然大悟这些线索的真正意思。
比如,在餐厅场景中,麦尔康赴约妻子的晚餐迟到了,看似是妻子生气着拒绝跟他说话,并抢在他之前去买单。妻子离开的时候嘀咕了一声“周年快乐”,那感觉像是一句挖苦。
只有到后来当我们作为观众明白妻子实际上是唯一真正出现在餐桌上的人时,那个场景真正的意义才浮现出来。(该场景还是以一个很长的移动主镜头展开的,非常棒!)
那个场景聚焦于麦尔康,而我们是从他的视角经历的,这也把我们观众放到了他的位置上去解读他们的“对话”以及他对此的反应。我们以为所见即所得:一位生气的妻子,和一位只顾自己的丈夫,两人谈不到一块去。
如果你想要让你的创意剪辑能力更上一层楼,花时间研究这些电影中的一两个场景,并反思那些场景的构建机制如何同时描绘真实意义与误导意义,会让你有所收获。
6. 观众作为终极裁决者
创作任何观众会看的内容,最具挑战的其中一点是,要记得作品最终是给观众看的。
你可能一股脑地努力剪了好久才最终发布某个作品,导致你可能忘记了你制作这个作品究竟为了谁,直到有人看到你的作品并作出反应,才让你真正跳脱出靠自己发挥创意,只以自己的看法为依据的环境,去面对有观众反应的刺耳又麻烦的世界。
众所周知,沃尔特·默奇在他的客户监视器周围会贴上按比例缩小的观众剪影板——以此谨记这些图像不仅会在大银幕上放映,并且始终要明白,这些图像是要给观众看的。他这么做的原因之一正是如此。
与此同时,正如导演塔伊加·维迪提(Taika Waititi)在上面的推文里指出的,如果观影体验是在移动设备上获得的,这可能令人失望,但至少这个项目找到了观众。
从很多方面看,这是成为视频创作者的最佳时代。
流媒体服务和Mubi、Pop Flick和The Criterion Channel等观看平台爆炸式增长,加之创意工具越来越触手可及,这意味着,每个人都有空间去创作,并能被他们特定的观众群看到。
有意思的是,甚至是Netflix的创意引擎也不例外,他们的数据驱动着制作出了你从未听说过的无比受欢迎又成功的内容,因为那些内容并不针对你的观看品味。
所有这些应该会鼓励你加入其中,去创造你想看到的内容,并希望能找到也想看这些内容的观众。
7. 慢慢走向成功
作为最后一句鼓励,如果寻找你的观众要花一段时间,别担心——你不是一个人。
在影片只能院线发行的时代,流传的很多故事都会说,某些电影只有等到它上架了百视达(译者注,百视达是美国电影租赁连锁店)并进入DVD租赁市场,才能找到自己的观众。
有一个例子综合体现出了我们在本文中所谈论的一切,它就是我最喜欢的电影之一:《肖申克的救赎》(The Shawshank Redemption)。
作为一部让人非常容易犯幽闭恐怖症,却最终带来希望的监狱剧情片,《肖申克的救赎》当初的票房表现十分惨淡,第一次院线放映时的票房收益远远不及预算。
但它拿到了7个奥斯卡提名,并且随着口碑翻盘,成为了1995年DVD租赁的前几名。过去几十年来,这部电影一直经常在全球范围内广播播出,并于2015年被纳入美国国会图书馆永久收藏。
虽然片中的演技十分精湛,故事十分吸引人,但这部电影也是经过重新剪辑的,新的结尾镜头是根据几次试映的观众反馈来剪的。
瑞德和安迪在海滩上相见这个让观众获得精神宣泄的最后一场戏,并非导演弗兰克·德拉邦特(Frank Darabont)最初的构想,他原本想的是电影最后,瑞德更漫无目的地坐上公车朝着边境去。相见的这个结局是在制片人丽兹·格洛策(Liz Glotzer)的坚持下才加上的,她表示,观众需要看到他们两人重聚,而德拉邦特觉得那是一个“商业化、愚蠢的”结尾。
结果重逢的一幕被证明是试映观众最喜欢的一个场景,于是德拉邦特大发慈悲地接受了观众赞不绝口的反馈。
所有这些都是在说明,为观众剪辑,听取观众意见,让观众成为你电影制作流程中的主动参与者,无论你是剪辑师还是其他摄制组成员,都会有助于创造可以载入影史的新瞬间。
系列扩展阅读
出处:Jonny Elwyn | Frame.io
翻译:LorianneW | 盖雅翻译小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