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电影人塞德里克·康（Cédric Kahn）可谓全能，不仅能做导演，能当编剧，甚至还能出镜当演员。作为演员，他参演的剧情片《冷战》（Zimna wojna）入围了2019年第71届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以及第91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导演与最佳外语片奖。

而作为导演的塞德里克·康，早在1994年就凭借《太多幸福》（Trop de bonheur）获得第47届戛纳电影节青年电影奖；2004年，他执导的《红光》（Feux rouges）提名第54届柏林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金熊奖；接着他近乎“十年磨双剑”，2023年分别以《戈德曼审判》（Le Procès Goldman）提名第76届戛纳电影节导演双周单元，以《片场》（Making Of）荣获第80届威尼斯电影节电影与艺术奖。

电影《片场》在第80届威尼斯电影节非竞赛单元全球首映。影片讲述一位著名法国电影人西蒙即将开拍自己的下一部影片。他想拍的故事是一群工人如何抗争，保护他们的工厂免遭搬迁。然而，诸事不顺，完全乱套……他的制片人维维亚娜想要重写剧本结局，并且威胁他要削减预算；他自己的摄制组罢工；他的个人生活一团糟；更有甚者，他的男主角阿兰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混蛋。反而一位想进入电影业的群演约瑟夫同意为影片执导幕后特辑并拍摄幕后花絮。约瑟夫非常认真对待自己的这份工作，于是他跟随剧组，拍下了所有混乱……而后续的发展证明，有时候幕后往往比影片本身更精彩！

对导演来说，《片场》这部片是3个电影项目的综合体：它是一个是关于罢工工人的影片，一个关于一位落魄导演的影片，也是一个关于电影制作的影片。塞德里克·康说：“这三个故事相映成趣，我们可以拍出一部社会喜剧，而电影是故事的背景：电影的世界一面推崇着崇高的事业，一面重演着社会不平等。在这部片里，可能是两个我的相遇：怀揣梦想、等待机会的年少的我，与现在可以拍电影并督促自己不断反思自己创作过程的我……“

《片场》所包含的三重故事都有各自独特的目标朝向，但三者还是相互交叠，形成了令人头大的鸡飞狗跳的局面。今天我们就从导演采访中，一起了解一下这部关于拍电影的电影——《片场》。

问：是你职业生涯中的某个特定事件启发你制作了这部电影吗？

当然。我拍电影这么多年来，发生过很多真实事件，其中一些我拍到了这部片中。但主要的灵感是其他的东西。有段时间我整个人感觉意志消沉，心灰意冷，于是我觉得正好是时候把拍电影会发生的所有事给拍出来了。我决定采用喜剧的形式，但显然，这部电影的内核是非常严肃，非常政治性的，尤其是片中拍电影的这条故事线，因为它涉及工厂罢工，局势的剑拔弩张，关于阶级结构的辩论，等等。因为喜剧往往是讨探一些严肃议题的最佳方式，不是么？

问：讲电影制作的电影并不新鲜：很多观众都记得并很喜欢的例子有弗朗索瓦·特吕弗（François Truffaut）的《日以作夜》（La nuit américaine）和蒂姆·波顿（Tim Burton）的《艾德·伍德》（Ed Wood‎）。很多这类电影都会提供一些相当搞笑的情境，《片场》也是如此，让观众开怀大笑。拍电影这个特殊的工作环境到底好笑在哪里呢？

这是个好问题，而且观察得很到位。一个可能的回答是，讲电影制作的电影通常都是由对电影制作、所有相关情况以及其中各式各样的人物了如指掌的人拍出来的。电影制作的世界就是各种自以为是的表现加以放大展现，那些自以为是的表现很容易让人觉得搞笑，或想嘲笑。片场也是各式各样性格的人的大杂烩——有时候会遇到性格难搞的人，有时候直接是彻头彻尾疯狂的人——这就有很多笑料。演员们自己就能独占一个章节去呈现了：他们可以在场景中完全放开去演，但镜头之外，他们本人可能是完全害羞、内向的人。片场既是一个经由工业化规划出来的平台，同时我们要处理的又是纯粹的情绪表达，这本身就是一种拧巴的状态。而有时候，这种拧巴，自然一触即发。

问：偶尔会看到这样的说法：“每一次能完成一部电影，其实都是一个奇迹。”你赞同吗？

赞同！可不只是完成一部电影，而是凭借热情与真诚让一部电影（以你想要的方式）呈现出来（都算奇迹）。你永远只有在你的电影面对观众之后你才知道自己的电影是否成功。

问：能否说你自己的作品成功实现了这个目标？

不是每一部都实现了，其中一些实现了。话虽如此，我可以接受不完美，也可以不完全掌控一部电影。我会把作品留给世人去评判。然后我会思考其他的东西，一般会想想下一部我想拍的电影。

问：《片场》中西蒙导演一角就是你的直接化身。但片中可能还有另一个你同样有共鸣，甚至更有共鸣的角色？

我对西蒙非常感同身受，但我同样很懂那个第一次获得拍电影机会的年轻人。我在写剧本的时候，想到了很多我刚入行时合作过或为他们工作过的不同导演。但我的目标是深入挖掘大部分主角，真正尝试去理解他们的所作所为及其原因，就算是那些只有一个场景的角色也是如此。

问：你提到了约瑟夫，就是片中那位被人塞了一台摄影机就要他拍“幕后花絮”的年轻人。你年轻的时候有过类似的经历吗？

有过，而那也是这部电影最初构想的一个重要部分。我当年就是有人给了我机会和信任，于是乎我才得以参与这个叫做电影的东西。那对我和我的职业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那是我非常珍惜的瞬间。现在，我有时候也会这样给自己剧组里的年轻人机会。

问：你年轻的时候有过什么特殊的导师吗？

有；那绝对要属莫里斯·皮亚拉（Maurice Pialat）。我最开始是给他1980年代的电影《在撒旦的阳光下》（Sous le soleil de Satan）做学徒。他看着我说：“有一天，你会拍出你自己的电影。你会继续走下去。”他二十年前去世了，但他说的那些话仍然伴随着我。有时候当我产生一些怀疑，那些话还会给我带来鼓励。所以，我会继续拍下去……

问：2023年初你凭借《戈德曼审判》提名威尼斯电影节，那部电影围绕在1970年代震惊法国的一系列事件。而在威尼斯电影节你带来了《片场》，讲的是电影中的社会冲突。你会不会认为，你的创意表达最适合刻画戏剧性的紧张局势？

我的电影中总有一些社会性议题，或多或少都有展现。《片场》也是如此。但这是我第一次采用喜剧的形式。这是影片基调上的变化，而不是风格上的。电影一定是社会性的，而且它也一定有政治含义：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有必要在大众可能并不心怀暴力的世界中谈一谈社会暴力。

问：你希望观众如何看待你这部电影？

我怕很多人没兴趣看一部讲电影制作的电影。无论如何，我很高兴这部电影能在意大利首映，因为我确实从意大利电影中汲取灵感来拍摄了这部电影，尤其是借鉴了悲喜剧风格。在法国，我们不太会把不同电影类型混到一起。对于《片场》，我绝对借鉴了意大利电影，尤其是南尼·莫莱蒂（Nanni Moretti）的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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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袍纠察队》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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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处：Cineeuropa、Venezia News、威尼斯双年展

编译：LorianneW | 盖雅翻译小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