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爱德华·贝尔格（Edward Berger）的新片《秘密会议》（Conclave）改编自罗伯特·哈里斯（Robert Harris）的同名惊悚小说。影片揭秘世界上最为神秘、最古老的活动之一 —— 选出新教皇。影片故事围绕红衣主教劳伦斯（拉尔夫·费因斯 – Ralph Fiennes 饰）展开，在受人爱戴的教皇意外去世之后，他负责处理这一秘密进程。当天主教会最有权势的领导者从世界各地聚集在一起，并被锁在梵蒂冈的教堂里时，劳伦斯发现了教皇去世之后留下的一系列深层秘密 —— 这些秘密可能撼动教会的根基。
这部影片获得了许多奖项的关注，但贝尔格并不是初次获奖。他的《西线无战事》（All Quiet on the Western Front）此前斩获了四项奥斯卡大奖，包括授予贝尔格自己的最佳国际影片奖。
我与贝尔格进行了交谈，了解了制作这部电影遇到的挑战以及他对剪辑和声音的热爱。贝尔格的作品还有 Showtimes 剧集《梅尔罗斯》（Patrick Melrose）。
考虑到影片故事发生在梵蒂冈，而梵蒂冈禁止拍摄，完成这部影片遇到的主要挑战是什么？
我并没有打算获得梵蒂冈的支持，于是我去梵蒂冈旅行了很多次，寻找这部电影效果的灵感。这是整个“拼图”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所以我走遍了罗马，对上百处取景地进行了勘景 —— 这可能是我做过的最多次勘景的项目了 —— 把其他的拼图组成部分拼起来。这样做是为了打造一个连贯的印象，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梵蒂冈封闭的城墙和街区之内。我们显然无法建造所有的布景；我们没有那么高的预算。所以我们在奇尼奇塔建造了圣玛尔大之家和西斯廷教堂，意大利电影导演费里尼、安东尼奥尼和罗塞里尼都曾在奇尼奇塔拍过电影，其余的都是外景取景地。要让所有这些取景地感觉像是一个整体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我猜建造这些地点应该也使用到了视效技术？
片中有许多视效都是用于将罗马放入远景中，但那还是难度较小的工作。最大的挑战是西斯廷教堂，因为很显然我们并没有建造整个教堂；我们只把教堂建到了七米高。
教堂墙上和侧壁上的大部分壁画甚至要更低一些，其他一切都是数字扩展。所以，每当我们在拍摄特写镜头或拍摄视线高度的中景镜头时，拍摄的都是真实的实体布景。但我喜欢拍摄非常广角的镜头，即使是在拍摄特写镜头时，并且我也喜欢从下往上拍摄这种奇怪角度。很多时候，我们都是以高角度镜头俯视，但拍摄的是我们上方的墙，或以对称角度从后方拍摄天花板等。在我们的许多大广角镜头中，天花板不存在。西斯廷教堂中爆炸的那扇窗户显然并不存在；被投射进布景里的只有一堆灰而已，所以我们必须要先做 previz。
我制作了很多分镜，主要不是为了应对视效方面的挑战，而是为了计算我们需要多少镜头，避免重复。我在西斯廷教堂安排了五个选举的场景，但我担心它们看起来或给人感觉是重复的。所以，我给这些场景制作了分镜以确保故事的推进，这个过程也让我们更有安全感来给这些视效的花费制定预算。
影片视效的制作方是谁？
Universal Production Partners（UPP）公司和我们出色的视效总监维克多·穆勒（Viktor Muller）完成了所有的视效。UPP是一家很棒的公司，我和他们合作制作了很多电影 —— 尤其是《西线无战事》。
这部电影看起来效果十分精致。能和我们分享一下和你的摄影指导（DP）斯特凡纳·方丹（Stéphane Fontaine）合作的经历吗？
从斯特凡纳参与制作的一些优秀影片 —— 如《第一夫人》（Jackie）和《神奇队长》（Captain Fantastic） —— 我就认识他了，我非常喜欢他在这些影片中拍摄的画面。
我很喜欢他的敏锐直觉，以及对演员情感捕捉能快速做出反应。如果他的镜头前有一位优秀的演员，他会很快做出反应。他的摄影机能够察觉到，而他则以极高的敏感度将画面极具美感地拍下来。他总是会将故事和角色放在画面美感之前——话虽如此，但他拍的图像看起来也十分精美。
你们是用什么设备拍摄的？
我们采用数字拍摄，使用 Red 摄影机拍摄了40天，所以拍摄行程很紧。
你们是在哪里做的后期？
我们在伦敦的Goldcrest公司做了剪辑，在 Abbey Road 进行了混音。所有的视效都是 UPP 公司完成的。我很爱后期，我自己就是个在后期环节很勤奋的人，因为我特别不喜欢让演员倾其所有做完表演，让摄制组工作人员一天疯狂工作12个小时，为你随叫随到，但自己却在后期制作中“半途而废”。或者说，相比起在后期削减资金，我认为制作电影成本最低的方式就是在剪辑中下功夫，相比起在片场工作，剪辑的成本根本不算什么。所以我认为，在剪辑中多花点时间、尝试尽可能地将片子剪到完美，这是每个电影制作者在后期中的任务，因为是前面很多人的努力才造就了此时的片子。你需要为他们做到这一点。
跟我们讲讲剪辑吧。剪辑师尼克·爱默生 （Nick Emerson）是否有去到片场，还是说你是把每日样片发给他？
不，尼克不在片场，但他来到罗马并待了大约一周时间。我们的预算很紧，让剪辑师在整个拍摄期间都待在罗马成本太高了。另外，我太投入拍摄了，以至于我无暇过去看剪辑，或者说很少去。所以，我决定让尼克留在伦敦 —— 主要是为了省钱，转而把钱投入到影片内容本身的拍摄中。但他来了罗马两次，待了三天，我们会在周六或周日剪辑场景，这是为了在一开始剪辑时让它走上正轨。尼克是个出色的剪辑师，他完全了解我的想法，我们远程协作的效果非常好。
你们遇到的主要剪辑挑战是什么？
我非常希望每个镜头都有意义，不要重复。我不喜欢在有大量对话的情况下拍摄反打镜头；这样会有点重复，因为相同的镜头使用了两次。所以，我们主要专注于扔掉那些“包袱”。
剪辑大约花了五个月的时间。演员们都很棒。我喜欢听他们说台词，关注他们的面部。为什么不持续那个镜头呢？你会发现，你持续的时间越长，你就越能跟上演员的情绪和他的情绪变化。
剪辑难度最大的场景是什么？为什么？
我认为选举场景剪辑难度最大。好在我已经为这些场景制作了分镜。这些场景是无声的，主要由眼神驱动。它们主要由个人视角和不同的候选人之间互相观看对方的争斗而驱动。我需要让这些场景感觉是在推进的，它们不是相同的场景重复五次，并且每次都感觉完全不同。这是最大的挑战，而现在它们实际上是我在电影中最喜欢的部分场景。我们确实为这些场景付出了很多努力，而我也很享受观看这些场景中的静默。
说到静默，我认为这部电影的声音设计真的很有创意。可以谈谈声音的重要性以及这部电影涉及的声音吗？尤其是红衣主教劳伦斯这个角色相关的声音。
我很高兴你注意到了这一点。迈克尔·里奇（Michael Ritchie）执导的《下半生赛跑者》（Downhill Racer）是第一部我真正关注声音的电影。这部电影很精彩。片中有非常硬的声音剪辑。我从来不想要淡入淡出的效果，哪怕是一帧。我会说：“不，硬切。尽可能硬，但不要有爆音。”因为我喜欢被声音硬切感到震撼，如果剪辑的声音开始淡入淡出，我会立即注意 —— 并说这是不对的。我喜欢被“突然抛入”下一个场景中，被推着进入下一个场景，声音就能做到这一点。
在《秘密会议》的声音设计中，噪音与静谧之间的对比是非常重要的。为了让人们感受到一种压迫感或幽闭恐惧感，当拉尔夫基本上相当于被关在“监狱“里时 —— 即酒店内百叶窗全部拉下来、房门禁闭的房间 —— 房内的空气稀薄，只剩下嗡嗡的声音。你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同时也没有光线能透进来。你能听见的只有霓虹灯嗡嗡作响的声音和拉尔夫的呼吸声，而呼吸声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因为我非常喜欢用呼吸声来进行叙事。我们有很多部分的故事都需要用呼吸声来叙事。
例如说，我正听着拉尔夫的呼吸声。突然，他屏住了自己的呼吸，那我就知道有事情要发生了，或是他改变了自己的主意。我们在拍摄期间就在打造这一部分，但随后的后期制作中，我们与拉尔夫一起进行了很长时间的 ADR 录制，这也是我第一次给拉尔夫展示了整部电影。在电影的两个半小时中，他同步呼吸，通过屏住自己的呼吸或发出轻微的震动声来对他在银幕上的举动做出同步反应，而我们将所有的声音都录了下来。很多的声音都自然地融入到了电影之中，还有很多声音会负责影响你对他的角色的感受。我们的声音设计师/混音师是本·贝尔德（Ben Baird） —— 他和他在 Aquarium Studios 的团队将工作完成得十分出色。
那么调色呢？给我们简单介绍下调色是如何进行的吧。
调色是在 Goldcrest 公司由调色师安德鲁·丹尼尔（Andrew Daniel）完成的。他和我在《西线无战事》和《梅尔罗斯》中都曾合作过。他开始会先和 DP 合作，一天后我会加入进来，看看我是否喜欢调色的走向。我们会对调色进行讨论，也许会做出一些调整，然后我会离开几天，让他们继续调色。随后我会进行审片，我们会一直审片并做出调整。
斯特凡纳的眼光极佳，而他拍出来的图像带有一种精美且自然光的感觉。他从不追求炫技或者浮华的效果。也从不卖弄。他是一个非常谦逊的人，喜欢隐身在自己的图像背后。他不想吸引观众注意力到摄影的美感上。他拍摄的图像很不错，这正是作品精美的原因。他认为故事要比电影的风格更重要，但我们却花了很多时间在打造自然光或一种自然而不浮夸的感觉上。
你对这部片的预期是打算拍成什么类型的电影？
一部政治阴谋惊悚片。我受到艾伦·J·帕库拉（Alan Pakula）和他的电影作品的启发，比如《总统班底》（All the President’s Men）和《视差》（The Parallax View）。这些电影都是明确的 —— 它们灵活运用对比度、色彩、阴影和建筑，剪辑明确也是它们的一大特色。而在后期制作方面，艾伦的电影就是一个完美的例证，因为我知道他的电影的剪辑有多么明确。
例如说，你有一个两分钟的广角镜头从后方拍摄沃伦·比蒂（Warren Beatty），而在适当的时刻，帕库拉会切出镜头，引导我的目光。他真的是一位善于引导观众注意力的导演，而不仅是知道如何指导演员。他现在会引导我的目光关注比蒂，让我关注比蒂的情感。这也让我对比蒂说的话更好理解。剪辑师尼克·爱默生和我在《秘密会议》中尽力尝试做到这一点 —— 在适当的时刻剪辑，切入镜头、提供信息，并顺着情感弧来走。
成片和你预想的一样吗？
没错，但成片和你的预想总是会有一点不一样的，而且总是有种不足的感觉。这也是你会一直努力的原因，也是你想拍下一部作品的原因。
你的下一部作品是什么？
我正在忙着剪辑我的下一步电影 —— 由科林·法瑞尔和蒂尔达·斯文顿主演的《一个小赌徒的歌谣》（The Ballad of a Small Player），这部电影是我在中国拍摄的。
出处：Iain Blair | postPerspective
翻译：Katja | 盖雅翻译小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