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源：Collider

本篇采访中，电影《熊嗨了》（Cocaine Bear）的视效总监罗宾·霍兰德尔（Robin Hollander）讨论了如何让“可卡熊”活起来，并分享了与导演伊丽莎白·班克斯（Elizabeth Banks）的合作经历。来看看这部电影中他最喜欢的镜头是哪一个，以及他是如何将本片与漫威的《永恒族》（Eternals）作比较的。

在罗宾·霍兰德尔曾参与的项目中，多部电影都出现了尊正监视器的身影，包括大名鼎鼎的漫威电影《复仇者联盟3：无限战争》（Avengers: Infinity War）以及终结篇《复仇者联盟：终局之战》（Avengers: Endgame）。

在合作将《熊嗨了》（Cocaine Bear）这种不同寻常的剧本搬上电影银幕时，该片的导演伊丽莎白·班克斯告诉Collider：“……这部电影要想成功，唯一的方式就是熊一定要成功。”鉴于截至本文发布时，这部恐怖喜剧片已在全球收获超过5500万美元票房（约合人民币3.9亿元），这次与维塔数码的合作（班克斯形容为“像是一场梦”）取得的成功非常惊人，很好地做出了导演构想的一位逼真的“女主角”——她被人们亲切地称呼为“可卡熊”。近期，Collider的内特·理查德（Nate Richard）和维塔数码的视效总监罗宾·霍兰德尔进行交谈，而后者给我们分享了一些他参与这个电影项目的经历——该片可说是2023年最令人激动也最令人意外的发行影片之一。

由凯丽·拉塞尔（Keri Russell）、雷·利奥塔（Ray Liotta）和其他众多明星联袂主演，《熊嗨了》这个项目信心满满。这部介于恐怖片和喜剧片之间的电影讲述了乔治亚州的一只黑熊吞下了装满一整个旅行袋的可卡因。这个想法可能很浮夸，但曾参与过《阿凡达》（Avatar）和《霍比特人1：意外之旅》（The Hobbit: An Unexpected Journey）的制作的霍兰德尔告诉我们，班克斯的“要求”之一是，可卡熊一定看起来要像照片一样逼真，这样电影才会有种自然纪录片的感觉。经过两年的调整修改后，霍兰德尔和他的艺术家团队无疑在捕捉班克斯想法中的风格和角色性格这一点上完成得十分出色，一定程度上忠实于剧本背后的真实故事。

在采访中，霍兰德尔深入讲述了他们如何合作把可卡熊变得栩栩如生的经历，以及项目中他最引以为傲的努力，并讨论了这个项目与他之前参与过的漫威大片《永恒族》的对比。霍兰德尔还详细介绍了当今视效面临的最大挑战、视效总监具体是做什么的，以及是什么鼓励了他把这作为自己的职业。

Collider：衷心祝贺你参与的这部电影大获成功。我当时看得真的很愉快。有些正在阅读这篇文章的读者可能不太清楚视效总监是什么，你能解释一下吗？

罗宾·霍兰德尔：没问题，我主要是负责确保客户的构想与我们的内部日程安排和技能组合保持一致。我其实没有就这方面想过太多，不过大概涵盖了所有电脑生成的东西……我认为，首先，很明显这是个面对客户的职位，所以我得确保客户在有创意选择的前提下，能在他们日日必须做出的决定中得到支持，然后确保在技术、实操和财务方面将他们的要求调整符合我们的制作管线。这个描述够详细了吗？

非常详细。我想到的另一个问题是，因为这部电影是一部喜剧片，电影中的熊看起来十分逼真——就像是他们把一只真的熊带到了片场——你是否想过要把熊做得更加卡通可爱，还是你一直都想让熊更加逼真？

霍兰德尔：不，其实那源于（导演伊丽莎白·班克斯）给我们做的第一次简报。这是她给我们的两个要求的其中之一。第一是熊的性格。她说：“听着，这只熊不是一个天生的杀人机器，我们要跨越这条微妙的界线：她可以很有趣，也可以很凶残，但她实际上只是一个试图回家，回到熊宝宝身边的熊妈妈。”但没错，第一次讨论会她给出的第二个要求基本就是：“熊一定要像照片一样逼真，影片看起来要有纪录片的感觉。”如果没有，这个电影就会分崩离析，是不会成功的。

并且，我认为这基本就是我们第一次接触及阅读剧本和大纲所产生的直觉。你读完之后会觉得：“好吧，这部电影是不是和科恩兄弟（Coen Brothers）的风格类似？是否更偏推理片？还是更偏喜剧片？片子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可能性非常多。”但我的确从一开始就感觉，这只熊一定要成为电影的其中一个角色，它必须看起来和演员一样。所以如果是像《瑜伽熊》（Yogi Bear）那样偏卡通的演绎是行不通的——即使那在部分电影里行得通，例如《汤姆和杰瑞》（Tom and Jerry）所采用的方法，要的就是那种风格，所以那能行得通，但我认为那不适合《熊嗨了》这部电影。她想让这只熊恐怖起来，但同时也想让观众同情这只熊，所以，看到观众对这部片的反应，我觉得我们对这条微妙的界线把握的很好。观众最后会为可卡熊加油，我认为这才是最终的目标。

我是一名动物爱好者，所以我觉得这只熊真是太萌了，但也有点吓人。

霍兰德尔：这样很好，不是吗？我认为你看到的很多恐怖都来自于未知。所以你不太能预料得到她会怎么性格反转，这才是重点。我觉得不能往任何一边偏移太多，不然她就只会是一个杀人机器，或只是一个笑料。

我想问一些关于你和伊丽莎白·班克斯合作的过程的问题，因为之前她参与过一眼即明的喜剧，例如《完美音调2》（Pitch Perfect 2）。她和视效的合作有多少？是只在刚开始的时候吗？

霍兰德尔：不不，她和视效的合作是百分百、贯穿全程的，从项目开始到结束。我认为她和视效的接触非常出色。我不太确定《完美音调2》里是否有视效，也许出于实用目的有一点。我非常肯定《霹雳娇娃》（Charlie’s Angels）里含有非常多的视效，但可能更多视效都比较扎根于……扎根于现实，也许这个词听起来不太恰当，但你懂的，我认为她本可以用实体布景扩展和爆炸特效，以及更多可以做成实效的东西的，但制作毕竟时间有限。

所以我认为，对我们来说很重要的是，把流程从头到尾给她解释一次，因为这意味着我们一开始就能获得她的信任。在了解流程的过程中，我们从她那里得到了很棒的深入理解，而且我们可以给她看一些还不太完美的东西，以及我们要向别人展示的东西。但因为她知道我们能做到，她会说：“好的，酷，我不需要再看第二次。你们只要完成什么什么什么之后再给我看一次，因为你们已经在差不多的背景中解释过这个什么什么什么了。”所以，我认为看着她一步步成为一个真正的视效大牛，能很顺利地说出各种专业术语真是太棒了。在整个项目进行的过程中，这一点帮了我们大忙。

我认为这样做又绕回到之前她提到的关于现实主义风格的简报，我们可以给她展示视效制作管线，我们如何处理这种规模和性质的效果，以及她需要批准的步骤有哪些，并且设定期望目标。因此我们会说：“第一次你看见可卡熊布好光，并且加上了毛发和其他细节时，她可能看起来还不会达到百分百相片级逼真，因为这还只是第一版效果。“但对我来说很重要的是，比如说，充实整个场景，然后在这个场景中角色能建立起来，而不是花上所有时间来使一个镜头完美，这样也会导致我们除了知道她不担心做出来的质量以外对她一点也不了解。所以，我觉得，在她了解了整个流程，并了解到，比如：“我懂了，可卡熊的效果会变得越来越好，我们还可以随时倒回去，更新我们的需求。”之后，我认为这真的开启了一段很美妙的合作，可以说是从项目第一天一直持续到了今天。

这部电影中你有没有感到最引以为傲的视效镜头，或者你会称之为你的“白月光”的镜头？

霍兰德尔：（笑）有的，我特别为我的团队所做的可卡熊的脸部细节而感到骄傲，我觉得这在一个眨眼间可能就会错过的镜头中最明显。这很有意思，因为这是她睁开眼睛时的镜头。所以可卡熊眨眼的镜头是你最有可能错过所有精彩细节的镜头，因为在电影中这实在是太短了。但这是我们后来才加入的镜头，因为这个第三幕都有点变化莫测，而且我们有一堆镜头想加进去。

还是那句话，对此我真的感到很骄傲，依靠这种类似分层的视效制作方式，我们成功充实了整个场景，并且我们一直在我们需要的时候不断完善细节。我们在项目后期进入了一种状态，觉得：“好吧，感觉伊丽莎白还会想要几个真实的大特写镜头。我们得确保可卡熊能过得了那关。”那是我感到最骄傲的地方，即团队如何进步，以及我们加上的所有这些额外细节。但说实话，在90%的镜头中你都会错过这些细节。如果你直接比较，对，确实看起来比原来的效果更好了，但不是说之前就有多么不好，而是那些可卡因滚下悬崖后爆炸的那个镜头，你可以看到一个熊的鼻部特写，然后她的眼睛会睁开。如果你将这些镜头进行帧定格，或者你看看我们之前制作的原始输出，如果是我，我看了会说：“天啊，我从没有看过如此近距离、如此详细、如此出色的CG。”所以没错，我为我的团队在这两个镜头上做出的效果感到异常自豪。

我还注意到，你在漫威电影《永恒族》中也担任了总监一职，我想知道，做一部像《熊嗨了》这样的小或中等预算的电影，与和迪士尼合作制作200万美元（约合人民币1426万元）以上的高预算电影有什么区别？

霍兰德尔：这个问题很有意思。我认为任何参与了《熊嗨了》视效制作的人都会欣赏它带有的一种老式VFX复古感。我指的是，它主要用的是实拍原档摄影，并在场景中添加一个非常好看的资产，这种做法是比较少见的，因为我觉得视效是当今许多大片的支柱。越来越常见的情况是，你可能会在虚拟制作影棚中或绿幕、蓝幕前进行制作，然后将整个环境添加进去。所以我觉得这是大家都很喜欢的一开始就存在的巨大差异，因为那感觉像是早期视效刚起步，还是个配角的时候，而视效现在更像是主角了。

但你提到了《永恒族》，这一点很有趣，因为我确实认为它确实偏离了传统的漫威电影风格，其中很多画面都有一种粗砺的摄影风格。我想（导演）赵婷他们在加纳利群岛的海滩上拍了很多这种镜头。所以会有这种真实的粗砺感——这在我看来这也有些偏离漫威一直以来制作电影的风格。我认为这也是他们媒体宣传方面的卖点之一。所以奇怪的是，虽然这确实是一部大片，但确实有个很大的实拍原档元素，很有工作乐趣。

显然，（《熊嗨了》）没有激光，没有魔法特效，我觉得那也挺不错。我认为我们遇到的挑战不那么关乎创意，比如“我们如何制作一些看起很酷而且超凡脱俗的东西？”，而更多在于“你如何制作一些人们认为他们知道长什么样的东西？”就比如，你也许可以想象一块可卡因从一座大楼倾泻而下应该是什么样子，但当你真的看到了你会说：“不，就是有什么东西不太对。但是具体是什么呢？”我想这是你在制作基于现实的事物时总会遇到的挑战，你的大脑会告诉你：“我应该知道这个看起来是否真实，但实际上我没有参考点能判断这个看起来是否真实。”所以我认为这就是区别所在，这可能更多是个现实世界的挑战：效果看起来够真实吗？而不是那种：它在创意上看起来真的够酷吗？我认为在解决技术挑战中是存在一种创意的，所以这只是用稍微有点不同的角度去看整件事罢了。

我知道视效的世界是在不断改变的，而我想知道，有没有什么你还不能完全做到、但你希望在未来能在其他项目中做的事情？

霍兰德尔：噢，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我想，在《阿凡达：水之道》（Avatar: The Way of Water）问世之前，我可能有那么几件想做的事情，但我想那部电影的视效工作者们做得远比我能做的好。所以我想如果有的话，就是进一步加快速度吧。我认为我们现在到了一种状态，可以把所有效果都做得很好，但真正昂贵的，或者说真正代价较大的制作内容，是水的效果，或让眼睛看起来十分逼真。说到底，这需要的是迭代时间，比如对制作水来说需要的是计算机的计算时间，但对于制作眼睛，炫耀的纯粹是迭代时间。

所以我觉得我们现在处在这样一种状态中，所有的科技都在迎头赶上，但现在需要做出下一个大的跨越的是硬件，这样我们才能和导演有更多互动的时间。理想情况是，如果你的身旁坐着一位导演，你可以说：“你看，我可以给你提供很多选择。”这也许是件好事，也可能进一步破坏流程。我不确定。但我认为目前的问题就是找时间，例如和你的团队、导演一起审片的时间，让效果实现迭代。我认为这不是放慢脚步，而是也许能做出一点点改变的地方。

但在我看来，就我们已经接触到的领域而言，我认为我们已经探索了其中的绝大部分，并且我觉得……是的，我们像虚拟制作这样收集信息的时代肯定会到来，而我认为在虚拟制作影棚中工作是当下的一个热门话题。在制作《熊嗨了》这部电影时我们从来没考虑过这个，我并不认为这会带来更多的创造性。但我想这个领域绝对可以探索一下。所以，我也不清楚，我很期待看到它未来的发展方向。

进入视效领域前，你有没有看过哪部电影真正让你想要入行？

霍兰德尔：有的，当然有。第一部《星球大战》（Star War）真的让我对视效产生兴趣，我那时并不知道自己看的究竟是什么，但我只知道我想做这件事。我那时应该还是个八九岁的小淘气吧，而在我的脑海中，它对我来说只是意味着：“噢，太酷了。我也可以像在银幕上那样炸毁东西。听起来很好玩。”幸运的是，我父亲是一名插画家，曾经是一名传统喷枪插画家，而就在那时，他不得不转向使用电脑工作，因为他当时正在读《美国插画家》（American Illustrator）杂志，有天他回到家，杂志上有篇显眼的文章写着：“如果你在一年内还不转向使用电脑，你还不如辞职。”那时他连电脑都没见过，所以他有点慌了。但他还是迈出了这一步，花钱买了电脑，那时探索这个狂野的新世界几乎成了我们爷俩的一个爱好。

基本上，卖给他电脑的批发商那时还在买卖各种3D软件，而那些在当时还是一些非常大型、高端、昂贵的配置，他还做了广告的。有人给了他这些3D软件包中的一个的showreel，我们打开来看，是一盘VHS录像带，那时我们就产生了这样一种想法：“看，他们正在做的事就和《星球大战》里的那些一样。”但我认为《星球大战》中他们并没有用电脑，而是做的实效。

所以这有点像是给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非常有趣的是，虽然是《星球大战》和老三部曲奠定了我对我的事业的兴趣，但很奇怪，我并不是《星球大战》的狂热粉丝。我不会追新出的系列电影。对我而言，这是我童年的一部分，有点像是扎根在我的童年了，但我不是它的粉丝。我真的不太看这个系列的电影。我认为里面的特效令人叹为观止，同时鼓舞人心，但这只是一个小火花，而这就是我需要的。现在我的灵感就是看看其他人在做什么。几乎有点像是冒名顶替症候群，你会想：“是的，我们所做的工作是很出色，但天啊，你看他们在做什么。”而我认为得用新的眼光来看待事情。

所以，我认为整个行业才是真正推动我前进的动力。其中很大一部分来源于初代《星球大战》，还有只要看到别人在做很酷的事情，你也会想去做。

（笑）非常感谢你喜欢这部电影。看到观众的反应我觉得很有趣，而且我很幸运，能和观众一起看过这部电影几次，另外如果你参与了电影几乎每一帧，对这部电影了如指掌的话，那真的有点微妙。你知道每个即将到来的笑梗，每件事的背景故事，那会让你有点烦，某种程度上让人觉得笑话也不好笑了，但看到观众的反应时，你会觉得：“好啊。我们这样做就是为了这个。”有时候我们会忘记这一点，所以谢谢你喜欢这部电影。

这让我想起了——“他们采用的制作方式和之前不同了”，我不喜欢这种说法，但我确实感觉几乎看不到这种电影了。

霍兰德尔：没错，这是对伊丽莎白和所有在Lord Miller的人的一个考验，接受一些非常狂野和古怪的东西，并且这可能会走向不同的方向，但我认为他们对事情有着很好的把握，能注意到已经发生的事情和动向，“很好，那我们应该如何制作不是那样的东西呢？”之后慢慢地把东西拼起来。所以，我认为伊丽莎白在她的灵感中引用的所有参考资料都是正确的，观众似乎很喜欢。

而且我认为只要你知道你想要什么，比如这不是一部黑白法国电影，完全不是，而且没错，它带来了很大的观影冲击，但这本来也差不多都写在标题里了。所以如果你在影片中段看到一些冒犯你的东西，那也许是你读故事梗概读得还不够仔细。但看到观众在电影院里看得很开心真的很不错。而且，我认为这部电影你会和朋友分享对吧？我觉得现在很多人都转而选择在家看电影了，但这真的是一部你会想和所有朋友一起在周五晚上看，看完边吃晚餐边讨论的电影。

是的，这是那种我去影院用大银幕看或深夜去看一定能有所收获的电影。

霍兰德尔：是的，而且看完之后的几天你也会一直谈论它。尤其是现在的这种模因文化也会不断让它发酵，人们也会一直回顾它。我看到很多做家长的同事会遇到一件麻烦事，就是他们的小孩子看到海报，然后在学校里听说过这部电影后就会想去看。父母会说：“这不是十岁孩子能看的电影。”我知道有些十岁小孩能接受这一点，但似乎下一道难关是，我们要如何让年纪更小的观众也能看到这部电影？但我不确定这部电影是否有PG-13版本。我不确定这样是否行得通。（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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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处：Tamera Jones | Collider

编译：Katja | 盖雅翻译小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