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马丁·斯科塞斯和罗德里戈·普列托在片场。
马丁·斯科塞斯(Martin Scorsese)评论他的最新作《花月杀手》(Killers of the Flower Moon)以及他与摄影指导(DP)罗德里戈·普列托(Rodrigo Prieto,ASC,AMC)的创意合作关系。
美国电影摄影师杂志:当你第一次邀请罗德里戈与你合作时,他的才华和理念给你留下了什么深刻印象?在拍摄《沉默》(Silence)时,你们二人当时经历的艰苦条件对于你们的创意合作关系来说是否是一项终极考验?
马丁·斯科塞斯:我对他为亚利桑德罗·伊纳里多(Alejandro Iñárritu)、李安以及佩德罗·阿莫多瓦(Pedro Almodóvar)拍摄的作品印象深刻。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交谈和合作中,我学到的一条理念是:每部电影都是一个考验。但你说的对,当时拍摄《沉默》的条件确实非常艰苦。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们身处台风之中的那天,有人来敲我的拖车门。我心想,他们应该是来告诉我今天的工作结束了吧。于是我打开门,此时一个穿着雨衣的神秘身影闯进来。他摘下了帽子和护目镜,来人是罗德里戈,他来告诉我镜头的布置工作差不多完成了。
罗德里戈谈到了你们在构思和艺术上有着共同的纽带,他形容你们二人在“挖掘我们最深层的情感、恐惧和不安全感”。这种联系是如何发展起来的?
多年来,我曾与几位重要人士多次合作,合作原因有很多——他们的才华、气质、共同兴趣、对我们的艺术形式的共同热爱、冒险精神。还有日积月累的信任。多年来,我曾与许多优秀的DP合作过。我喜欢罗德里戈的地方是他积极向上的精神和他的兴奋情绪,这一点迈克尔·包豪斯(Michael Ballhaus,ASC,BVK)也和他一样。他从不说:“我做不到。”(当)我告诉他我想要的东西时,他会立刻着手制作。并且,他知道快速完成很重要。我越来越倾向于拍摄这样的影片:片中包含许多人物、地点,(以及)在画面中和画面边缘处有许多活动——当然还包含那些强烈情感转化到平静的时刻。他能从后勤的角度来理解每个创意决策。
“每一步都是一个挑战。其中的每一分钟我都很珍惜。这是我人生中最宝贵的经历之一。”
《花月杀手》中描述的是白男剥削美洲原住民的这种原始、不公平的文化。是对这段历史的感知促使你重新设计叙事,以呈现更多欧塞奇人的视角吗?
读完戴维·格兰(David Grann)的原著之后不久,我就知道自己想把它拍成电影。这是一个在原住民社区之外几乎无人知晓的巨大悲剧——它讲述了一个着掩盖在种族主义统治之下的一个关于纯粹的贪婪和权力的故事。它涉及到令人不安的几个问题——这个事件怎么会持续如此之久?另一方面,这些白人和欧塞奇人为什么会生活在一起,结婚生子,组建家庭?这种模糊性比我们承认的要更为普遍。这吸引我选择了这些素材,而我对美洲原住民的生活和精神信仰的感受也是如此。我想把它拍成电影。问题是:要拍成什么电影?
一开始我们选择(调查员)汤姆·怀特做主角。但我们要如何让这个角色变得新奇、与众不同呢?我们意识到故事结构需要该——由“内”到“外”,而非由“外”到“内”来探索莫莉和欧内斯特的关系以及二人之间发生的神秘事件。因此,我们牢牢立足于欧塞奇人的视角,而非他们周围正在发生的可怕事件。
在你看来,最有冲击力的、到来很晚的变化是什么?
最后一个镜头直接来自我和欧塞奇社区的对话。讲述恐怖统治(Reign of Terror)的故事至关重要。但他们也希望人们知道欧塞奇人依然在这里,其文化依旧存活并且生生不息,并将被一代代传承下去。我想到了击鼓圈的图像:从空中看,这就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从罗德里戈的角度来看,他与美术指导杰克·菲斯克(Jack Fisk)的美术设计以及你们所共有的拍摄地选择的配合要比他之前拍摄的几部电影都更具合作性?这种模式有多重要?
在这个项目,我们要拍摄的这部电影不仅是发生在过去,而且发生在一个不被人们熟悉的世界中。20年代,俄克拉荷马州欧塞奇县的的平原、丘陵和大草原,这些对我们来说都很新奇。杰克对美国历史有种特殊的情感,并且他对历史研究有着非常特殊的感情——(在)每一个纹理、物体和建筑选择上。当然,我们的每个选择都咨询过欧塞奇历史学家。
罗德里戈指出,在《花月杀手》中有火的场景出现时变得更加有意义。在黑尔的田中燃起大火的场景也许是全片的高潮——在欧内斯特对莫莉开枪时,火焰从欧内斯特家中的窗户上看变得更加清晰。
在叙事的层面上,火是这部电影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众多爆炸,火灾。后来,因为莫莉处于一种精神错乱状态,兴许还发着烧,在酷热的俄克拉荷马州,我们将外部世界的恐怖与他们内心世界的恐怖结合——可以说,欧内斯特的内心也在燃烧。
从视觉上来说,我脑海中总是有一种“沃普尔吉斯”的感觉——恶魔在黑尔的牧场里围绕着篝火跳舞(Walpurgisnacht,译者注:指英国土著督伊德教教徒点燃篝火来庆祝寒冬逝去的古老节日)。有一晚,我们(拍完那个段落后)正走在回家路上时,我们发现自己身处一颗不同的星球上。围住的篝火从黑暗中突现——我们从中间穿过。(这是)超凡脱俗的,并且(这)更加坚定了我对黑尔的“火焰”的相信。“我们用上了加热棒,这样我们就会有两层热量,将人物渲染成这些疯狂的表现主义人物。”
你之前说要描绘一种可能属于一部分美国人的天性的现象——不择手段地获取财富。
积累金钱和权力是人类历史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我们本性的一部分。这种人性有很多种美国人的版本。伴随我长大的是其中一种版本,在《穷街陋巷》《愤怒的公牛》《好家伙》《赌城风云》《爱尔兰人》中都可见到。在《华尔街之狼》(The Wolf of Wall Street)中,我们讨论的是金融集团版:对冲基金、庞氏骗局、投资组合。《花月杀手》则是又一个版本。重点是要承认一个令人不适的现实:有些人(可能)在某一时刻表现得热情关心,下一秒却(犯下)可怕的罪行——这是我们回避的一个真相。但无论这个现实有多么痛苦,我们都要面对它。
作为电影制作者,你在后勤和艺术创作方面遇到的最大挑战是什么?
最大的挑战是夏天在俄克拉荷马州拍摄。那里的热度简直令人窒息。每部电影都该是个挑战,一次探索。如果不是,那为什么要把这部电影做出来呢?(我想要)推进剧情,但要在剧情中加入许多曲折和弯弯绕绕,还有许多不同的角色和个性,就像一幅狂野的壁画……在每个场景中都保留欧塞奇元素和欧塞奇视角……深入欧内斯特和莫莉的情感核心……讲述这个隐藏的历史悲剧的故事……让人们感受到欧塞奇文化的生机和繁荣。每一步都是一个挑战。其中的每一分钟我都很珍惜。这是我人生中最宝贵的经历之一。
扩展阅读
出处:Fred Schruers | 美国电影摄影师
翻译:Katja | 盖雅翻译小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