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电影诞生以来，电影人们就找到了各种各样的方式来讲述他们的故事。某种程度上，他们需要“作弊”——来化不可能为可能。视觉特效应运而生，以填补电影制作工具箱中的空缺。由于实现视效的方法只有两种，它们分立于辩论席的两侧：实拍 vs. CGI。我们一起来深入那场辩论，看看我们发现了什么！

视效的诞生

网上有非常多很棒的资源可以让你了解视效的历史，所以我就不在此赘述了。但值得一提的是，电影中最初的视效是剪辑。就是简单地从一个镜头切到下一个镜头。虽然它如此简单，但它却是革命性的。而视效的发展并未停滞于此。

随着电影的发展，有远见卓识的电影人，比如乔治·梅里爱、欧根·舒夫坦和雷·哈里豪森，推动了视效领域的进步，有的想出了简单的摄影机小花招，有的则发明了新技巧（比如定格拍摄）。而新一代的范式转移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到来，当时的艺术家们用计算机生成特效创造出了前所未见的事物。从不可能存在的事物。此后，我们经历了好几年电影中糟糕的CGI才得以重新定义我们的标准。我认识好几个人，他们看到任何电影大量使用CGI都会觉得别扭。但是，同样的那群人却愿意原谅一些不太完美的实拍特效，因为他们看到了实拍的付出和价值。而CGI永远都是CGI，无论在其中投入了多少时间。

好例子

我对于一个视效镜头是“好“是坏的标准是，它是否能经受住今天的审视。像《终结者2：审判日》（Terminator 2: Judgment Day，1991）这样的电影就是永不过时的。时至今日，它令人惊艳的程度依旧不比30多年前少。《终结者2》是CGI的先锋，出现了影史上最早的完全由数字制作的角色之一：T-1000（罗伯特·帕特里克-Robert Patrick饰）。但虽然本片突破了创作界限，詹姆斯·卡梅隆（James Cameron）还是大量依赖了实拍特效。斯坦·温斯顿（Stan Winston）及其小组提供了本片全部的实拍特效。CGI在当时仍处于初期阶段。卡梅隆知道，使用视效的最佳方式就是让两个世界虚实结合——这是他沿用至今的一种技巧。

约翰·卡朋特（John Carpenter）的《怪形》（The Thing‎，1982）拥有影史上接受度最广也最好的实拍特效，那是由罗伯·博汀（Rob Bottin）创造的。如果你还没看过这部电影，光是为了它的视效就值得一看，但请注意：看着挺令人不适的。约翰·兰迪斯（John Landis）的《美国狼人在伦敦》（An American Werewolf in London‎，1981）拥有任何电影都比不上的最酷的狼人变形，它用到了来自化妆师里克·贝克（Rick Baker）的众多不同的实拍技巧，简直让人叫绝。《异形》（Alien‎，1979）和《异形2》（Aliens‎，1986）都凭借它们对实拍特效的应用赢得了奥斯卡最佳视效奖。事实上，值得注意的是，自《终结者2》以来，每一部詹姆斯·卡梅隆的电影，除了《真实的谎言》（True Lies，当时对上的是《阿甘正传》-Forrest Gump‎），都赢得了奥斯卡最佳视效奖。

我发现很难将《星球大战》（Star Wars）列为实拍特效的例子，因为它的“特别版”替换掉了1977年工业光魔做的几乎所有的实拍工作。但当时，约翰·戴克斯特拉（John Dykstra）革新了动作控制技术，这对于视效而言是一个巨大的飞跃。《星球大战》是影史上实拍视效工作的顶峰。关于《星球大战》和工业光魔的成立有很多很棒的纪录片。如果大家对视效感兴趣，我推荐大家去看看。

坏例子

当特效失败的时候，无论是实拍还是数字，一定要给出解决方案。关于我谈到的这一点，最恰当的例子就是后来取得了巨大成功的1975年电影《大白鲨》（Jaws‎）。你可能听说过这部片。本来这部片可能会是很不一样的一个电影。

剧本在手后，史蒂文·斯皮尔伯格（Steven Spielberg，当时26岁）对于他的电影应该看起来什么样有一个构想。但用实体鲨鱼道具拍了几天后，道具被水浸满，用不了了。剧组不得不拿掉出现了这条25英尺（约7.6米）、耗费50万美元（约合2024年的287万美元，即约合人民币2066万元）打造的机械鲨鱼的大部分场景。电影翻车了吗？没有。斯皮尔伯格及其团队特意决定不展示出这条鲨鱼，以此作为在电影中制造悬念的方式。

这条鲨鱼的视觉呈现被约翰·威廉姆斯（John Williams）优秀的主题配乐所替代，这段主题配乐仅在鲨鱼在附近时响起。这样即便看不到鲨鱼，你也知道鲨鱼就在水中。那两个音符，不断不断重复。如此简单，却如此奏效。所以“鲨鱼道具抛锚”这场“不幸”实际上让电影获得了更棒的效果！在约束条件下拍摄往往会给电影人带来出其不意的效果。

《大白鲨》主题配乐

我们现在来思考一个类似的、但现代的假设场景。在拍摄过程中，片场有位视效总监说他们需要X、Y和Z才能在后期做出CG版鲨鱼。那些条件满足后，在后期制作阶段，视效艺术家加上了一条CG鲨鱼。搞定。但视效公司没有足够的时间完善视效，导致鲨鱼看起来不够逼真。制片厂催促着完成镜头，于是视效公司就把不完美的素材发来了。虽然我们完成了视效镜头，但却有损影片的质量。我们没有围绕问题去解决它，而是硬来并彻底忽略了问题本身（“靠后期来修”的思维作祟）。这样你只会得到又一部CG“很烂”的电影，而不是一部佳作。而如今大部分电影都是这样做的。

视效是电影人（以及特效团队）弄明白如何让自己的构想成为现实的一种方式。视效小组的艺术性创新与解决问题的技巧结合到了一起。如今，这成为了电影制作管线中的一部分。并且往往，影片依赖于此。现在没有人会“想想办法”了，至少在电影人这方是这样的。如果一位导演说“我想在这里有一只CG老虎”，那么视效艺术家就会在后期加入一只CG老虎。这变成是视效艺术家/总监/工作室的任务来想办法怎么实现它，而导演则继续往下拍。担子落到了视效工作室的肩上来完成这项任务，而他们收到的酬劳是最少的——并且最终很可能失业。而那在我看来，并不是良性的电影制作。

丑例子

恐怖片类型似乎一直依靠着实拍特效，而我想探究其中的原因。倒不是因为CGI无法重现相片级真实的图像，因为我们早在2002年就在《指环王2：双塔奇兵》（The Lord of the Rings: The Two Towers‎）中见过维塔数码做出了逼真的咕噜。如果CGI更便宜/方便/安全，那为什么如今的电影，比如2023年的《鬼玩人崛起》（Evil Dead Rise‎），主要还是用的实拍特效？

可能相较于其他电影类型，恐怖片要赋予自己更高的可信度。而这就提炼出一个更精细的点——你在片场从演员那获得的演技。你需要演员跟真实有形的东西互动。有一个实体的怪物/反派的表示物，总是比无实物更可信的。我很喜欢《寂静之地》（A Quiet Place）里（全CG）的生物，但我很难从其他一大堆CG外星生物里将它们分辨出来。但我明确知道《惊声尖叫》（Scream）的鬼面长什么样，还有（《月光光心慌慌》中的）麦克尔·麦尔斯、（《黑色星期五》中的）杰森·沃希斯，以及（《猛鬼街》中的）弗莱迪·克鲁格等形象……我对《异形》中的异形成体有确切的视觉连结，因为它真实。拍摄过程中它们是在现场的实体，无论有意识还是无意识，我都知道那一点。

我想要提出的最后一点是，电影人似乎对于使用实拍特效怀揣某种自豪感。他们会夸耀在自己的电影中没有CGI。在经历了使用计算机生成视效的电影潮后，要是你敢说你什么都没用，那简直是小众。因为用数字视效已经是主流和预期中的工作流，所以反其道而行之几乎是“很酷的”。或者说，至少是值得一提的。

总结

实拍视效就比计算机生成视效更好吗？这个嘛，对于某些东西而言——是的，会更好。为了让你的演员有更好的表演，有实物绝对更好。但它其实并不是一个非此即彼的问题。没有所谓正确或错误的答案。我那些讨厌CGI的朋友只是讨厌令人出戏的CGI。在大卫·芬奇（David Fincher）的电影里，他们看不出用到了背景替换，会靠过来对我说：“呃，CGI对吧？”最终还是归结到：你有多尊重你的技艺。真正知道视效管线如何运作的电影人——加里斯·爱德华斯、尼尔·布洛姆坎普、詹姆斯·卡梅隆、J·J·艾布拉姆斯、奉俊昊、大卫·芬奇、乔丹·皮尔——他们的电影看起来比不了解视效的电影人更棒，因为他们在拍摄之前就深知使用CGI的局限与优势。他们知道使用视效的正确和错误方式，并知道让视效为其所用。

虚实两种手段的结合其实才有最好的效果。声称只有实拍特效才是正确方式的“纯粹主义者”是在自我设限。他们可能并不知道怎么妥善地最好地运用数字特效——因为当妥善用好两者，观众根本看不出来。或者更棒的是会得到观众的反应——“他们是怎么做到那样的？”那就是你可以期望获得的最棒的反应。

出处：Nick Taylor | CineD

翻译：LorianneW | 盖雅翻译小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