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类精神

在拍摄《使女的故事》（The Handmaid’s Tale）第五季和第六季时，妮可拉·戴利（Nicola Daley，BSC，ACS）和演员、导演兼监制伊丽莎白·莫斯（Elisabeth Moss）之间的艺术合作蓬勃发展。本文中，她们分享了合作的细节、过程以及尽管剧集已经接近尾声，但这两位创作者的故事如何远未结束。

“有些摄影指导（DP）一早就遇见了与他们合得来的导演。而我花了17年时间才认识伊丽莎白。”DP 妮可拉·戴利在谈到与导演兼演员兼监制伊丽莎白·莫斯之间的的特殊合作时说道。莫斯当时正在拍摄《使女的故事》第五季的六集和第六季的五集。“我们的想法很一致 —— 我们是创意上的灵魂伴侣。”

在接受剧集面试前，戴利是这部剧的“超级大粉丝” —— 剧集改编自玛格丽特·阿特伍德（Margaret Attwood）的小说，而故事跟随主人公琼 （“奧芙佛瑞德”，由莫斯饰演），讲述了反乌托邦基列共和国的一位使女的故事。基列是一个极权主义神权国家，在那里，生育能力强的女性被迫为精英阶层生育后代。

“这部剧集在视觉风格上令人惊叹。”她表示，“DP 科林·沃特金森-Colin Watkinson，ASC，BSC（其凭借该剧试播集《奧芙佛瑞德》获得黄金时段艾美奖最佳摄影奖）和瑞德·穆拉诺– Reed Morano，ASC（同年因指导该剧情类剧集试播集而首次获得艾美奖和导演协会奖的女性）联手打造出了非常美丽的风格。”

2022年，同在澳大利亚的 DP 邦妮·艾略特（Bonnie Elliott，ACS）在与莫斯合作了《闪亮女孩》（Shining Girls）时推荐了戴利。这让戴利看到了实现梦想掌镜该剧的机会。戴利为这次面试做了一周的准备，重看了剧集的每一季，并做了大量笔记。

“我们在面试中相处得非常融洽，而这次面试最初是为了选择第二 DP 的。当我接到电话说伊丽莎白想让我担任主 DP 时，我意识到面试一定进行得很顺利！”戴利说道 —— 她曾为剧集掌镜过第二、第三或最后一集，但从未在任何剧集中担任过主 DP。“我习惯于在一部剧应该呈现的风格和加上我自己的风格印记之间取得平衡。”

莫斯发现戴利“非常了解、关心和尊重这部剧以及在她之前的 DP” —— 名单包括科林·沃特金森（ASC，第1/2季）、佐伊·怀特（BSC，ACS，第2/3季）、斯图尔特·彼得康比（BSC，第3/4/6季）、斯图尔特·坎贝尔（第5季）、贝蕾妮丝·埃文诺（第4季） —— “还有这些人建立的（视觉）语言。她还有足够的知识可以说：‘我想在这方面更进一步，或者回到之前某季的风格。’”

艺术成长

由于这档剧集在过去九年里占据了莫斯生活的很大一部分，因此她很难将专业和个人因素区分开来。“这部剧集一直是我的主要关注点，因为作为监制我也参与前期准备和后期工作。”她说道，“甚至在前期准备之前，你就已经在谈论剧本、大纲和故事，并在剧集完成后很久还要为它做媒体宣传。”

这部剧让莫斯作为艺术家的成长程度超过了其他任何人，并让她“发现了自己作为演员的身份，自己喜欢做什么，然后进一步成为了制片人和导演”。当导演和 DP 合得来时，他们会成为“合作伙伴，说着同样的语言，遵守同样的标准”，莫斯表示。她强调不仅要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做的是对的，还要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做的是错的。

“你会激励自己，而那些是我最喜欢的时刻，因为我们中的一个在某种程度上拯救了另一个。妮可拉相信我，期望我成为最好的自己，并教会我如何看具体某个镜头和场景拍的是什么内容，如何从故事和角色的角度看待拍摄，并且诚实地面对自己的选择。妮可拉的这种期望激励我变得更好。被人如此信赖，这种感觉非常动人。”

两者都受到更宏大故事理念的启发，并允许“一点点魔力”的存在。“你的观念必须足够自由，才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莫斯说道，“我们厌倦了镜头覆盖，反而开始关注如何运镜，以一种潜意识的方式讲述故事。”

戴利表示，莫斯作为导演的才能源于“从场景内部出发，像演员一样思考，本能地知道故事讲述的是什么”。这对搭档还赞扬了优秀的剧组工作人员在打造这部作品独特风格方面所发挥的作用，其中包括现在已经转型成为 DP 的灯光师汤姆·亨德森（Tom Henderson）。

尽管这部剧的主题比较黑暗，但片场轻松有趣的氛围对于营造充满支持性的工作环境来说至关重要。亲身体验过戴利的工作方式后，莫斯对她处理情况的方式以及团队成员对她的尊重和信任印象深刻：“她是一个以善意领导众人的典范：愿意合作，但不随波逐流，而且能够表达‘我是 DP，而这就是我想要的拍法’。”

做出转变

在从镜头前转到镜头后之前（在第四季执导了两集，第五季执导了四集，第六季执导了四集，包括最后两集的高潮部），莫斯考虑执导考虑了很长时间，但希望时机能恰到好处。“我非常尊重这个职位，也与许多导演合作过，所以我知道这个职位可能会做得很糟，但我也知道当做得好时，它会有多么令人难以置信。”

“我从未觉得这是一件我可以随意去做或假设‘我是个演员，所以我可以随心所欲，直接介入并付诸行动就行’的事。我觉得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做好准备，而与《使女的故事》的导演和 DP 们密切合作对我真的帮助很大。”

莫斯感谢所有参与该剧集制作的 DP —— 特别是她从戴利、科林·沃特金森（ASC）、佐伊·怀特（BSC，ACS）和斯图尔特·彼得康比（BSC）那里学到的经验 —— 这些经验帮助她走上了导演之路。“虽然我是一名演员，但我大部分时间都与 DP 在一起，与他们和导演进行精彩的对话，包括在第三季中，导演麦克·巴克（Mike Barker）和我密切合作。”

“从那时起，我意识到你应该讲述你觉得自己明白或能感受到的故事，而作为导演，你是唯一能讲述这个故事的人。我对《使女的故事》的感觉就是这样。”摩斯还相信，导演的职责应该包括有效地规划和提供镜头表，为剧组创造空间和时间来完成工作。“如果我要求他们在一定的时间和预算内完成一定量的工作，那我必须为他们成功完成工作做好准备。你应当尊重你的团队；这件事的重点不在于你自己，而在于那150个需要知道自己每天在做什么的人。”

完美的配色方案

莫斯欢迎戴利对色彩的关注，因为“我们喜欢这部剧集的色彩。妮可拉对色彩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眼光，确保它不会过于惹眼或影响故事叙述。”这位 DP 想要重新用回第一季的配色方案，并“将使女们的红色与妻子们的青色对撞”，利用月光和偏暖的实光灯具打造色彩对比，从而靠布光重新引入此前的配色方案。

“对比在剧集中是一个重要‘角色’。你会试图从越过摄影机的一侧布光，这样黑暗就会少一些。在第六季中，尼克的人物发生了变化。他有了光明和黑暗的两个不同侧面，所以在某个镜头中，我们从他脸上明亮的一面开始，然后逐渐跟拍到黑暗的一面。”戴利表示。

这位DP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而且“她从不会仅仅因为一个镜头看起来漂亮或很酷就把它包含进成片中；摄影始终服务于叙事。”莫斯说道，“她教会我，作为一名导演，我要始终那样思考。在通过镜头讲故事时要诚实地面对自己。”

这在第五季的一个场景中得到了体现：在这个场景中，埃丝特用巧克力毒害了同为使女的珍妮。“使女们坐在床上，而在场景中途，故事发生了翻转。你以为她们是朋友，但事实证明她们并不是。”戴利解释道。她和莫斯一起设计了整个场景，并设计了一个缓慢的跟踪运镜。

“随着剧本上场景的切换，我们用一个连续的摇臂镜头慢慢跟随，越轴，推向埃丝特。当珍妮被毒死时，血迹出现，视觉风格变得更加疯狂，而且是手持拍摄的。这是一种潜意识的、微妙的冲击。你会被吸引进去，而且它越过了界线。每次看这一幕，我都很高兴我们做出了那些创意决定，因为它们让场景真正奏效了。”

规则与重塑

这部剧集的视觉规则包括“宏大、对称、库布里克式的广角镜头”和“手持拍摄琼的特写镜头，靠近视线”。过肩镜头则使用较少，因为它们给人“感觉与剧集脱节”。

第六季也是最后一季的第一集发生在火车车厢内 —— 这部分是在 LED 影棚内拍摄的，比其他任何集数都需要更多的前期准备工作。那给人感觉仿佛是出于本能地想要手持拍摄所有东西，除了一个镜头。“这是我们为这个故事塑造的一个新规则，而我们也在不断地重塑。”戴利说道。

像这样的场景之所以能够实现，要归功于技巧娴熟的掌机布雷特·赫德（Brett hurd）和莎拉·穆霍兰德（Sarah Mulholland），以及无人机飞手克里斯·巴西克（Chris Bacik）“令人惊叹的摄影工作”。在一个场景中，无人机高飞在新伯利恒的空中，他是如此稳定地拍下了这个镜头，以至于无需再拍摄远景镜头。

“在第六季第一集中，他拍到了一个极其困难的镜头，因为无人机要沿河而上，找到火车，而太阳需要处于完美的位置，于是他必须第一次飞就准确拍到这个镜头。当无人机移动到火车后面时，风使得飞行控制变得非常困难。”

经过试验和检测

由于这部剧集一直都采用 ARRI Alexa Mini 和 Canon K35 镜头成功拍摄，戴利不想对摄影机设备组合做出大幅改动。“这部剧集因其风格而获奖，所以你不会想重新再选择工具。这种组合很合适，因为我们经常需要挤在小空间里，而且我们拍很多手持。”戴利说道，“这些光学镜头很漂亮，有种奶油般柔滑细腻的圆润感和美丽的光晕。”

特定场景的拍摄还会用到额外的工具组合 —— 包括 ARRI 移轴伸缩皮腔系统镜头 —— 用于拍摄第五季结束时琼被车撞倒碾过的场景。 Canon 的 50mm f/0.95 镜头 —— 设计目的就是光圈大开地拍摄 —— 在第六季开场时，打造出了琼在火车上时的模糊效果。由于之前用过经典柔化镜头，而且在镜头散景中出现了干扰，戴利改用 Tiffen Glimmerglass 滤镜来纠正了这个问题。

莫斯觉得戴利开始用于拍摄琼的35毫米镜头“对那个角色来说是个漂亮的镜头”，并指出：“妮可拉证明了你不必让演员看起来很糟就能拍出有趣和开创性的画面。没有人像她那样拍摄过我。有些特写镜头我能看清自己脸上的每一个毛孔，但她有一种独特的布光方式 —— 这也证明了灯光师汤姆和他的团队的优秀 —— 而且她拍摄我的方式给人感觉很新颖，可以说是开创性的电影摄影风格，且同时可以让女演员看起来相当不错。她向我展示了同时拥有美观布光和酷炫电影摄影的方式；这是种独特的技巧。”

美丽新世界

现在，《使女的故事》的最终季也已结束，莫斯和戴利期待着一起开始新的创意冒险 —— 可能是些剧情长片项目。“制作一部长片是项很长的时间投资，所以我如果要拍，就要把它拍好，拍出一些对我来说重要且让我自豪的成果。”莫斯说道。

在《使女的故事》世界观之外的项目中继续合作也让戴利感到兴奋，因为莫斯“是一位出色的故事讲述者，对故事有着敏锐的洞察力。人们会说：‘哇，她出演过这么多精彩的剧集’，而那是因为在她读剧本时，她知道哪些故事会脱颖而出。”

莫斯补充道：“参与《使女的故事》，其实我是在进入一个由别人创造的世界，但我也很兴奋，想看看如果我们从零开始，只有我们两个从头开始创造会发生什么。我很幸运，能与一些我喜欢的杰出 DP 合作，并与毫无疑问的最优秀的人齐心协力。不过，当你与合作者的品味一致到像我和妮可拉这样，同时又建立了非常特殊关系，那感觉又和前面的情况不同。这让一切变得如此轻松且有趣。”

出处：Zoe Mutter | 英国电影摄影师杂志

编译：Charlie | 盖雅翻译小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