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记忆》，图源：Sundance Institute

梅特·阿尔贝蒂（Maite Alberdi）诚挚的纪录片作品《永恒的记忆》（La memoria infinita）记录了一段辛酸的爱情故事，同时也包含了对智利独裁统治的隐喻。

当智利电影人梅特·阿尔贝蒂决定记录阿兹海默症对奥古斯托·贡戈拉（Augusto Góngora）和保利娜·乌鲁蒂亚（Paula Urrutia）这对夫妇的影响时，她本希望能慢慢来。“我本来打算花10年或20年拍一部电影。”这位导演在圣丹斯电影节首映前表示，“我的制片人一直想知道完成的最后期限是什么。而我真的很想和他们在一起直到最后。”

但事实证明，这位凭借《名侦探赛大爷》（El agente topo）‎获奥斯卡提名的导演完成影片的速度比预期要快得多。疫情期间的居家隔离意味着，以报道奥古斯托·皮诺切特（Augusto Pinochet）独裁及其后果闻名的记者贡戈拉以更快的速度脱离了现实。“我们没想到他病情恶化得这么快。”阿尔贝蒂说，“考虑到他在失去词汇量和行动能力，一年中的12个月就相当于12年。”有一次，贡戈拉说他感觉自己好像已经不在场了。“对我们来说，这已经再清楚不过，”她说，“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不在那里了。”

结果是，阿尔贝蒂用摄影机拍下了一份对阿兹海默症有史以来最私人的记录，一段辛酸的婚姻故事，以及一个国家的历史隐喻。阿尔贝蒂收集了大约40个小时的素材，加上乌鲁蒂亚在二人独处时拍下的另外20小时的素材，这部电影超越了单纯的亲密戏剧，进一步探索了独裁统治的历史创伤如何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退。即使在贡戈拉开始忘记周围的环境时，他似乎还能清晰地回忆起过去的苦难挣扎，包括同事被谋杀的过程。他还非常详细地回忆起在皮诺切特统治期间，他对成千上万的失踪人口作出了什么样的反应。

“对我来说，这构建出了这部电影中关于记忆的整个概念。”阿尔贝蒂说，“你必须通过痛苦和同理心重新与历史记忆建立联系。”

阿尔贝蒂第一次遇到这对夫妇是在2018年，当时她在智利一所大学任教，乌鲁蒂亚在那里为本地电影项目执导。在参观一次排练时，阿尔贝蒂注意到乌鲁蒂亚让她的丈夫坐在房间里，在他感到困惑时询问他周围发生了什么。尽管他患有明显的失智症，但他们似乎在一起相处得很开心。“我完全专注于他们如何拥有这么一段充满爱的关系，他们如何拥有欲望，尽管他失去了记忆。”她说，“我不敢相信他们至今还是一对伴侣。”

《永恒的记忆》入围了圣丹斯电影节以寻求在美国发行，因为智利在经历巨大的体制变革，包括反复尝试修改宪法以迎接新的民主时代。这部电影捕捉到了这个国家的激烈动荡，而这对夫妇的挣扎则表达了他们想继续立足于这个让他们走到一起的世界的愿望。电影开场的一幕是，资深女演员、前艺术文化部长乌鲁蒂亚和丈夫一起醒来，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和对彼此的爱，就像她以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他们的情感动态——及其更广泛的内涵——并非影片最初拍摄计划的一部分。“保利娜并没预计这会是个爱情故事，”阿尔贝蒂说道，“她视影片为一份重要的阿兹海默症档案，更多是一种医学情况记录。”

反而是贡戈拉，在一个清醒时刻，鼓励他的妻子允许这个项目来记录他们的生活。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镜头前度过，这位前记者表达了一种愿望，希望开诚布公地表现自己不断变化的精神状态。“保利娜一直告诉我，他总是担心拍摄的不稳定性和脆弱性，”阿尔贝蒂说，“当他害怕的时候，他就盯着镜头。这对他来说很自然。”

疫情意味着她依靠乌鲁蒂亚自己去拍摄大量素材。她最终看到了这对夫妇之间多得惊人的私人时刻，有些甚至比她想象的还要亲密。“这是如此微妙，”她说，“由于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我们本可以展示很多东西，但问题在于观众能够接受到什么程度。”

她很高兴地发现，这部电影提供了一个通往智利历史的入口——这让它与其他描绘智利历史斗争的当代电影并置：从帕特里西奥·古斯曼（Patricio Guzmán）的《故乡之光》（Nostalgia de la luz）到帕布罗·拉雷恩（Pablo Larraín）的《智利说不》（No）。这部电影突出了二人间的关系，同时展示了这段关系是如何在一个重在“抵抗”的时代建立起来的。“这部电影让你感受历史，不仅看到事实，还要从当下的视角看到事实。”阿尔贝蒂说道。

这让她的电影事业添了些行动家的色彩。尽管这位40岁的纪录片导演是在一个对皮诺切特时代有着直接记忆的家庭中长大的，但这一时期仍在史册中不断消退。“现在有整整一代人只看事实，不相信真实故事，”她说，“而我们这一代和老一辈人直接听到并感受到过这种痛苦。”

阿尔贝蒂意识到，《名侦探赛大爷》（目前正被改编成电视剧）的成功，以及《永恒的记忆》的问世，可能会让人觉得她在加倍投入对老年人主题电影的探索。“不仅仅是衰老的过程，还有脆弱性和依赖性。”她说，“我更关心的是融合问题——如何既能拥抱脆弱，又不害怕脆弱？我们如何以正常的方式与之交往？正如保利娜所说，我们作为社会整体不断进步的唯一途径，就是在生命中的某个时刻，每个人都要照顾另一个人。”

《永恒的记忆》于2023年圣丹斯电影节进行了首映。本片的后期调色由智利公司Filmo Estudios的调色师帕米拉·瓦伦祖拉（Pamela Valenzuela）完成，采用了Teranex 2D Processor标准转换来进行上变换和转码，并采用先进的尊正监视器作为调色主控级监视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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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处：Eric Kohn | IndieWire

编译：Charlie | 盖雅翻译小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