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图：来自《利益区域》（The Zone of Interest） ，图源：A24

全文内容“太长不看”梗概：

·导演乔纳森·格雷泽（Jonathan Glazer）在自己的大屠杀影片《利益区域》中不遗余力地追求身临其境的自然主义，去除了电影制作的技巧和惯例。

·电影制作者们给了演员们即兴创作的自由：他们在多台摄影机上拍摄长镜头，而演员们往往不知道摄影机是否在运转。

·摄影指导（DP）卢卡斯·扎尔（Łukasz Żal）还部署了热成像摄影机，将黑与白的能量和希望场景与暗淡的彩色影片世界并置。

编剧兼导演乔纳森·格雷泽拒绝让他的新电影《利益区域》与其他大屠杀主题的影视剧陷入同类比较。

“我不喜欢拍摄一场直接的种族灭绝场面。”他对《纽约时报》（New York Times）的吉尔斯·哈维（Giles Harvey）说道，借此回应了媒体一再试图让他谈谈，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的拍法与《辛德勒的名单》《索尔之子》或纪录片《浩劫》等作品不同的问题。

他接着说明，他决定拍摄这个高度敏感的电影主题来源于他的家族历史。格雷泽的祖父母是20世纪初逃离俄罗斯帝国的东欧犹太人。他自己也曾在伦敦的一所犹太公立学校上学。

这位英国导演在2013年还没有完成《皮囊之下》（Under the Skin）的制作时，就告诉了他的长期合作制片人詹姆斯·威尔逊（James Wilson）关于下一个项目的想法。

“他不想再拍一部常规的那种‘大屠杀’电影。乔纳森总是很乐意做一些前人从未做过的事情时。”威尔逊告诉《滚石》（Rolling Stone）的大卫·菲尔（David Fear），“但我们都不知道最后要拍出什么样的一部作品。”

2014年，格雷泽读到（现已故）作家马丁·艾米斯（Martin Amis）的最新小说，激发了他的创作想法。这部小说讲述的是一个虚构的纳粹指挥官的故事：他管理着一个纳粹德国集中营，且居住在集中营隔壁。

在艾米斯的书中，多斯一家的原型是鲁道夫·赫斯（Rudolf Höss），现实生活中的奥斯维辛集中营指挥官，以及他的家人。格雷泽的第一个重大决定就是把人物还原成原型。在开始写剧本之前，他花了两年时间研究赫斯一家，期间他发现了一个惊人的数据点：他们别墅的花园与营地共用一堵墙。他想知道，如果生活在如此接近被诅咒之地的地方，需要多强烈地否认现实才能做到？

“我想要打破他们是异常存在，几乎是超自然存在的想法。我想证明这些都是一个寻常家庭犯下的罪行。”他告诉《纽约时报》。

“当时看着我们周围日益黑暗的世界，我有一种感觉，我得做点什么来体现我们与犯罪者的相似性，而不是与受害者的相似性。”格雷泽向《滚石》杂志解释道，“当你说‘他们是怪物’时，你也在说‘我们永远不可能是怪物。’这是种非常危险的心态。”

相反，他开始把赫斯夫妇看作“不思考的、资产阶级的、职业方面野心勃勃的恐怖之人”——他们只是把邪恶常态化了。

“影片中有两个一开始就定下来的设置……语言得是人物原本的语言——德语和一些波兰语，当然还有我们要在波兰实地拍摄。“乔纳森真的很想在真实的原址里拍摄，”制片人詹姆斯·“吉姆“·威尔逊这样告诉《Gold Derby》的查尔斯·布莱特（Charles Bright）。

威尔逊把拜访赫斯一家的房子，亲身体验它离奥斯威辛集中营有多近（他说这“有点神圣”）描述为缔造了“一个极具启发性的时刻”。

“赫斯的房子仍然在那里，离营地的距离令人震惊。”格雷泽这样告诉《Hollywood Reporter》的斯科特·罗克斯伯勒（Scott Roxborough），“我一度想象自己是个囚犯，想象着听到赫斯家的孩子们在墙另一边的游泳池里嬉戏和大笑的声音。这部电影的核心理念就是关于那堵墙的，关于那堵墙是如何直接表现了我们作为人类如何区隔那些我们乐于沉溺其中、身处其中的事物，以及那些我们想要与之脱离关系的事物——有时是非常可怕的事物。这成为了整部影片的原则。”

因为赫斯的家是电影的核心，格雷泽委托美术指导克里斯·奥迪（Chris Oddy）建立了一个功能完整的布景。跟据罗克斯伯勒的报道，奥迪认为原址建筑经过“八十年的风雨洗礼”不能直接使用，转而选择翻新了附近一座类似风格的建筑。格雷泽要求，最终效果看起来该像这座建筑昨天才建成一样。”

事实上，奥迪说，“在原址拍摄的唯一场景在电影后期才出现，鲁道夫从他的办公室走过真正的地下隧道，那里连接着营地和他的家。”

奥迪说，另一个关键布景要素是家庭花园。在拍摄开始之前，它需要提前一年来变得完全成熟。

影片的制作目标是身临其境的自然主义，而格雷泽不遗余力地追求这一目标，他告诉《名利场》（Vanity Fair）的大卫·坎菲尔德（David Canfield），他试图“去除电影制作的技巧和惯例——它们会把你引向一条与此无关的道路：银幕心理学。那些电影通常会引发迷恋、美化、加强事物的方式——在这部影片中，全都显得不合适。”

相反，正如《滚石》的菲尔所指出的那样，《利益区域》使用暗示和声音——格雷泽称之为“氛围邪恶”——来让人联想到，人类可以将有条不紊地杀害他人视为生活中的背景噪音，而不是一场巨大的悲剧。

奥迪在奥斯维辛重建了赫斯家，而那里安装了10台可以拍摄的隐藏摄影机。

“电影与暴行不一致，”他向《纽约时报》解释道，“一旦你把摄影机对准某人，一旦你给他们布了光，或者决定好了用什么镜头，你就是在美化他们。”

DP卢卡斯·扎尔（《修女艾达》和《冷战》）对房子做了些初步研究。格雷泽告诉他这些房子看着“太漂亮了”。他想让影片的图像看起来“没有作者性”。

这位两获奥斯卡提名的波兰DP对《Aframe》的约翰·布恩（John Boone）解释道：“你必须完全忘记你作为一名DP所掌握的所有技巧、你的所有知识以及你在职业生涯中学到的所有东西。这部电影的整个想法，就是把摄影机放在你能以最客观的方式看到正在发生之事的地方，就是这样。非常简单。”

这种方法让演员们——主要是饰演鲁道夫的克里斯蒂安·富里道尔（《巴比伦柏林》-Babylon Berlin)和饰演赫斯妻子海德薇的桑德拉·惠勒（《坠落的审判》-Anatomie d’une chute‎）——有了即兴发挥的自由：他们时常不知道摄影机是否在拍摄。

隐藏摄影机

“片场（除了）演员没有其它人，”扎尔告诉《Aframe》。他在房子外面的集装箱里远程监看。“演员们只是在过他们自己的生活，而因为我们同时有10台机器，而且什么都拍，一两个小时之后，我们就有了所有我们需要的镜头设置。我们有连续的动作，太阳在变化，光线在变化，云来来去去，狗在房子里跑来跑去，所有的一切都被10台摄影机捕捉到了。”

选择索尼VENICE摄影机的部分原因是，它们可以让镜头与摄影机机身分离，以便将镜头隐藏在整个布景中，包括花园里——它是赫斯夫妇骄傲和喜悦的代表。

“整个想法是制造一个空间，演员身处其中，身处在那种情景之下，让我们不中断地目睹实况，”扎尔在同行DP曼迪·沃克（Mandy Walker）为美国电影摄影师协会（ASC）做的采访中如是说，“我们可以把这些摄影机安装在墙上，藏在硬纸板里，藏在灌木丛里，试图用织物把它们盖起来。我们只是把它们放在花园和房子的不同地方。一切都是有线连接的。五个跟焦员在房子的地下室里，而我们在墙后面的集装箱里。那是我们的任务控制中心，而我们就只是不间断地连续拍摄整个场景。”

这部电影在低饱和度的赫斯家庭生活段落中插入了一个女孩在劳改营里为犹太囚犯留下苹果的黑白素材。正如扎尔向《名利场》解释的那样，这种效果是在夜间用一种特殊的热成像摄影机拍摄的。

“我们花了很多时间调整焦距、图像还有软件，因为用这款摄影机拍摄我们想要的图像并不容易。”

格雷泽解释说，这种摄影机录制的是热量，而不是光，并补充说：“拍摄热量这个事实很有美感和诗意，而那个角色确实在很有光辉。它强化了她作为一种能量的想法。”

在后期，他们使用一种算法来将分辨率从低的1K提升到4K，并尽可能地与VENICE的6K分辨率素材匹配。

谋杀之声

虽然影片的视觉风格有在刻意避免显示集中营内部，但观众也不能幸免于墙后传来的凄厉声音。赫斯夫妇也不能，尽管对他们来说，日子似乎照常过。

声音设计师强尼·伯恩（Johnnie Burn）回忆起格雷泽最初的要求。“

他说：‘我们必须确保我们不进入集中营，我们不能直接看到暴行。我们只会听到那些。一切都只通过声音体现。’我听完慌了，开始晕头转向，因为我意识到这是在没把握的情况下不成功便成仁。还有，我们要从哪得到这些声音？乔纳森说：‘呃，这就是你要负责弄清楚的部分了。’”

伯恩汇编了一份600页的研究文件，和他的团队花了开拍前一年、整个拍摄过程，以及后期制作阶段来建立声音库。据《Aframe》的报道，他录下了纺织车间和焚化炉的工业轰鸣声，靴子在砾石上行军的声音，年代精确的枪声，以及死亡本身的声音。

“这是谋杀之声，它必须真实可信，但我们不想显得太过于耸人听闻，”伯恩说道，“任何靠声音变得耸人听闻的东西都行不通，所以理解表演出疼痛和真正在临死时表现出痛苦之间的区别，其关键和人们尖叫时的节奏有关。”

此处的理念是要创造一种身临其境的体验，其中的表演可转化为人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而演员们不仅可以自由地探索环境，还可以自由地进入无聊、平凡的日常生活——这与真的在他们家后院发生的恐怖事件形成鲜明对比。

“有些镜次长达45分钟，”桑德拉·惠勒告诉《滚石》杂志，“你不知道摄影机是从哪个角度或地方在拍什么。工作人员和监视器都在别的地方，所以如果他们不喊卡，我们就重新开始表演某个场景，最后演出来的效果会完全不同。”

格雷泽希望在影片的结局中明确表达这个概念，即观众在二十一世纪暂时被扔进奥斯维辛集中营——这位导演表示，这个闪前的主意来自于他一天早上在集中营里闲逛的经历，他留意到清洁人员在集中营展物前捡垃圾并用吸尘器吸尘。

“这就像他们在照料死难者的坟墓，”格雷泽说道，“赫斯早就死了。他已经成了灰。但是博物馆，以及这类博物馆的重要性，它们仍然存在。”

本届奥斯卡热门影片《利益区域》的导演乔纳森·格雷泽，此前也执导了斯嘉丽·约翰逊（Scarlett Johansson）主演的A24恐怖片《皮囊之下》（Under The Skin）。在《皮囊之下》的幕后花絮中，我们再次看到了尊正监视器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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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处：Adrian Pennington | NAB AMPLIFY

编译：Charlie | 盖雅翻译小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