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人们对多数电视剧的观看反应都倾向于“我简直不敢相信发生了这种事！”而不是“那个远景镜头多美啊！”《真探》（True Detective）第一季的剧集统筹尼克·皮佐拉托（Nic Pizzolatto）则选择两者兼顾。因此，他联合了《无名》（Sin Nombre）及《简爱》（Jane Eyre）的导演凯瑞·福永（Cary Joji Fukunaga），还请来了澳大利亚摄影指导（DP）亚当·阿卡抛（Adam Arkapaw）——后者是备受好评的犯罪题材电影《动物王国》（Animal Kingdom）和《雪镇狂魔》（The Snowtown Murders）的摄影指导。

当时阿卡抛刚拍完简·坎皮恩（Jane Campion）《谜湖之巅》（Top of the Lake），一部优秀的电视剧集——这对《真探》的拍摄也有所助益。《真探》完全用柯达胶片拍摄（除了第四集那个极重要的6分钟长镜头，需要数字技术才能拍这么长），而福永和阿卡抛以此制作出了一部极具电影感的杰出电视剧作品。在观众猜测纷纷的每一种“黄衣王”理论背后，都包含着他们对光线、色彩、构图、质感和运镜的考量。

福永告诉《卫报》：“在我开始着手《真探》项目之前，我就专门告诉了尼克……作为导演，我的首要任务之一就是在我的时间和预算都有限的情况下，我还是要保护我的技艺。在每一集中，我都希望至少能找到一些特定的时刻，让我们能像对待对白那样重视所拍摄媒介的视觉风格。”而在大洋彼岸的英格兰，阿卡抛正在拍摄迈克尔·法斯宾德（Michael Fassbender）主演的最新版《麦克白》（Macbeth）。他透露了自己的想法，这种想法帮助《真探》成为一部特别引人注目的作品。（注意：我们没有和阿卡抛谈论第四集那个著名的一镜到底镜头，因为我们认为这个镜头已经被各种盘点选得够多了。

第一集《漫长而明亮的黑暗》（The Long Bright Dark，暂译）——黄昏时的火光

第一季设定情绪基调的开场镜头一团糟，但是是非常漂亮的“一团糟”。不过为拍这个段落而燃起的大火持续时间难以估量，这让福永、阿卡抛和摄制组不得不现场即时修改了他们的计划。在最初的概念中，埃罗尔会在炽热的黄昏天空下在甘蔗地点燃地狱一般的大火。这就是《真探》摄制组放火烧这片地时的计划。当时他们规划的将一切闷烧成灰烬和烟雾的时间只有15分钟，而为了最大限度地扩大镜头覆盖范围，阿卡抛同时从多个角度进行了拍摄。“我们有五台摄影机：两台在摇臂上，一台在dolly摄影车上，还有一台静态拍大远景，而我自己手持一台摄影机在周围跑来跑去，”这位DP表示，”我还拍了那个杀人犯点火的镜头。但我想他们完全没用到这些镜头。”

那问题出在哪儿呢？出在这场大火的持续时间不是15分钟，而是90分钟。等到火终于完全烧起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天空布满了黄昏时的那种暮蓝色。这里需要在摄影上下点功夫，更换胶片类型以适应较低的光线，并在后期修补一开始拍摄的那些素材镜头。但不管是不是错误，最终成片看起来比摄制组最初的计划更加怪异。阿卡抛表示这符合他们最初的动机：“我们希望吸引观众，并向他们宣布（这部剧）是一部电影，而不是一部电视剧。”

第一集《漫长而明亮的黑暗》——发现尸体

福永是因为《雪镇狂魔》中直白、灰暗的摄影风格请来的阿卡抛。他想把这种粗砺混合绝望的感觉作为剧集的视觉基础。“我们希望有一种自然的感觉，”阿卡抛说，“我们采取了一种有机的方式来接受拍摄地点的实际情况。我来自澳大利亚，那儿和这里不同，（路易斯安那州）有种粗砺感。那里的炎热独一无二。而我们就想让它显得偏暖，让人感受到那种热度。”

阿卡抛在剧集时间线中1995年的场景中进一步加强了这种美学风格：深褐色的配色方案给予了倒叙一种怀旧的质感。福永、阿卡抛和主创尼克·皮佐拉托不想把谋杀得画面拍得太直接。毕竟《真探》不是《电锯惊魂》（Saw）。“有一条他不想跨越的底线，”这位DP表示，“我们试图将事物描绘成像是对冷和热的反应，而不是直接去拍所描绘事物的可怕本质。我们不想把那些可怕的谋杀案拍得太过于戏剧性。”

第一集《漫长而明亮的黑暗》——“从哲学的角度来说，我是个悲观主义者”

镜头在司机和副驾之间来来回回成了《真探》中一个令人意外的视觉标志。虽然知道一直在车内的对话戏在视觉上并不是很让人兴奋的设置，但是阿卡抛仍然克制自己没有去额外修饰车内戏。福永和阿卡抛曾考虑过在一辆真正的车上拍摄这些场景，这样就可以随着拉斯特诗意的对白在真实的道路上快速行驶。

“（要真那么拍）拍摄时间原本得多出两个星期。”他在谈到从2013年1月到6月底已经进行了110天的拍摄时如是说。当《真探》的视效团队演示绿幕行车对话和背景“实拍原档”镜头（演员身后窗户中播放的空镜）的无缝合成时，选择哪种拍法的答案立刻就明确了。“这也谈不上是太大的妥协：就在影棚里拍，然后针对表演拍了大量镜次。”

第三集《上锁的房间》（The Locked Room，暂译）——玛吉打电话给拉斯特

阿卡抛坚称，他选择一直用脏兮兮的金色光线淹没拉斯特，与片中阴魂不散的黄衣王的存在毫无关系。他这么拍只是因为看起来很恶心。“他的公寓应该是一个你不想花太多时间待在里面的地方，”阿卡抛开玩笑说，“（但）从美术设计的角度来看，他们确实对黄色很感兴趣。”对于福永和DP来说，一切的关键都是为了凸显场景，使其拥有引人注目的画面和戏剧的连贯性。拉斯特的生活条件——简陋的装修和白墙——虽然单调乏味，但却让人很熟悉。阿卡抛在他的摄影机上装了滤镜，使布景变得突出——确切地说是“仿麂皮色”滤镜。这位DP没有在后期制作中上色，而是在镜头前放了一块棕色玻璃。当玛姬开始打电话时，福永和阿卡抛安排了角色的各自位置，用一种亲密感欺骗了观众的大脑——通过把马修·麦康纳（Matthew McConaughey‎）和米歇尔·莫纳汉（Michelle Monaghan）放在每个镜头的右侧，他们似乎像是在同一个房间里交谈。

第三集《上锁的房间》——雷吉从森林中走出来

 “慢动作可以真正强调一个你想深入探讨的观点。”阿卡抛在谈到该剧标志性的穿弹力护身的面具男形象时如是说。尽管很少将摄影风格化，《真探》那些极具电影感的时刻确实给观众的大脑迅速留下了深刻的印记。许多这样的选择都是福永和阿卡抛在片场拍摄正酣的时候做出的。“等我们到达拍摄地点，故事就成了真正的重点，”他说，“这个镜头的角度成为了马蒂和拉斯特第一次到达这个营地时的视角。一个长焦镜头和一点点窥视感。”

第五集《所有生命的秘密命运》（The Secret Fate of All Life，暂译）——拉斯特在Light of the Way学校发现了图腾

虽然皮佐拉托的部分剧本不得不重新编排，以适应《真探》在路易斯安那州的背景（原始森林变成了茂密的河口草地），但该州有着许多适合该剧南部哥特式风格的地点。拉斯特获得最重要发现之一的地方是在一所废弃学校内，而拍摄地也确实是一所废弃的学校。“我们找到它的时候，它已经被木板封死了，”阿卡抛笑着说，“所以我们想到把木板拆下来，往里面布一点光，增加悬念，让它看起来有点梦幻的质感。”

这位DP用他的摄影提出了一些问题：是科尔警探出现了幻觉，还是我们可以相信他的视角？一缕缕的光线，房间里的气味，空气中的灰尘闪闪发光——非常情绪化，几乎就在过于情绪化的边缘了。阿卡抛回忆起像《美错》（Biutiful）和《七宗罪》（Se7en）这样的电影：它们平衡了这种感觉，为居中这样的场景提供了灵感。“一点点细小的古怪时刻，与剧情融合得多么天衣无缝。”

第六集《鬼屋》——当下时间线拉斯特和马蒂重聚首

福永和阿卡抛的想要尽可能多地使用长焦和远景镜头，向回拉，找到那些电视剧拍摄很少用到的角度。但是在这一季第六集快拍完的时候，这对组合忍不住偏离了自己的拍摄计划，设计了一系列强有力的特写构图。

“那是我们拍摄当天的想法，”阿卡抛回忆道，“剧本有提到那辆卡车的尾灯还是坏的。这是一个用来回忆他们分道扬镳之时的诗意时刻。”

第八集《形式与虚空》（Form and Void，暂译）——进入卡寇莎

用来拍摄埃罗尔那个洛夫克拉夫特式迷宫的是建于1822年的麦库姆堡石廊。这座破败建筑中杂草丛生的入口为福永和阿卡抛提供了他们的中心隐喻：拉斯特从光明走向吞没一切的黑暗。这位DP表示，他与福永的谈话很少涉及黑色电影的影响（尽管他们都喜欢《第三人》-The Third Man），而是回溯了文艺复兴时期的经典绘画。

“我们接受那种强烈对比，”阿卡抛说道，“凯瑞肯定对明暗对比法（Chiaroscuro，一个专业术语，指光明与黑暗的并置）感兴趣。我不是特别喜欢这种你能清楚看出摄影实际理念的拍法。但我相信这些来自绘画影响都渗透进了这部分的摄影中。”

第八集《形式与虚空》——埃罗尔冲向拉斯特刺伤了他

尽管麦库姆堡提供了一种扭曲、曲折的仿佛进入地狱的地形，但最后的对决场，正义遭遇邪恶的地方，则丝滑整合进了一部分置景工作。”你进入了凶手的脑内。而这里就是他大脑的中心。这是个富有诗意的想法，你就有了在此诗意地拍一些高于现实的情景的许可。”阿卡抛说道。

摄制组搭建了18英尺（约合5.5米）高的围墙来包围演员们，而在他们之上有一个悬挂装置提供单一光束布光。之后CG把这部分变成了一个屋顶，然后加入了月光。阿卡抛需要在布光方面有灵活性：在他们拍摄埃罗尔-拉斯特的对决时，皮佐拉托和福永并不确定拉斯特进入卡寇莎的中心时会看到什么。“我们不得不让柴尔德里斯在房间里以某种方式刺伤他，”这位DP说道，“此前拉斯特已被塑造成一个危险的角色，受过良好的训练，所以我们在什么会分散他的注意力方面准备了一些不同的方案。”阿卡抛不肯说那个迷惑拉斯特的蓝色传送门一般的东西式是什么。毕竟《真探》还是需要保留一些独家秘密的。

出处：Matt Patches | Vulture

编译：Charlie | 盖雅翻译小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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