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亚作品早已成为电影的常客，电影的好坏参差自在人心。前有劳伦斯·奥利弗（Laurence Olivier）和奥逊·威尔斯（Orson Welles）等大师多次将莎翁作品搬上舞台与大银幕，后有此前与自己的兄弟尝试改编经典拍摄了《逃狱三王》（O Brother, Where Art Thou?）的乔尔·科恩在2021年独立改编并执导A24/Apple TV+新作《麦克白的悲剧》（The Tragedy of Macbeth）。

《麦克白的悲剧》不仅有丹泽尔·华盛顿（Denzel Washington）饰演主角麦克白以及科恩导演的妻子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Frances McDormand）饰演麦克白夫人，这部电影还集结了科恩兄弟过往项目的一批老搭档——除了服装设计师玛丽·索弗瑞斯（Mary Zophres）、作曲家卡特·布尔维尔（Carter Burwell）和音效设计师克雷格·伯基（Craig Berkey），还有曾为科恩兄弟拍摄了《醉乡民谣》（Inside Llewyn Davis）和《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的歌谣》（The Ballad of Buster Scruggs）的美国与法国电影摄影师协会成员布鲁诺·德尔邦内尔（Bruno Delbonnel）担任摄影指导（DP），稳稳拿捏了本片非实景且采用阴郁而充满氛围感的舞台式布景进行拍摄的风格。

DP德尔邦内尔和科恩导演通过回顾《麦克白》过去多位名导的改编版本来理解它们处理戏剧冲突的不同视角。德尔邦内尔表示：“视觉审美并不是重点，而是乔尔想要强调莎士比亚的语言，同时创造一种略微抽象的视觉处理。我们还看了F·W·茂瑙（F.W. Murnau）导演的《日出》（Sunrise）和小林正树导演的《怪谈》，这两部片有一种我俩都喜欢的戏剧性。这是一种帮助我们理解可行的剧作处理手段的方式。但我们主要的灵感还是卡尔·西奥多·德莱叶（Carl Theodor Dreyer）导演的《圣女贞德蒙难记》（The Passion of Joan of Arc）。“

考虑到影片黑暗的主题，德国表现主义电影似乎是另一大灵感源泉，但德尔邦内尔却说：“我们不考虑那种手法。我觉得《卡里加里博士的小屋》（The Cabinet of Dr. Caligari）之类的电影有意思的地方是那种刻意的不真实感——更接近虚幻而不是抽象——而我们的概念是抽象，并且很早就决定采用学院宽高比（1.375:1）和黑白影像。我们这么做完全不是为了营造怀旧感，反而我觉得这部片在很多方面都有一种摩登的风格，得益于我所选择的布光方式。读剧本的时候我就决定光线应该常规保持一种中性的灰蒙感。在与乔尔设计光线时，我们追求一个仿佛存在于日与夜之间的世界，这些都是读剧本文字时得到的想法，因为视觉应该跟随语言的律动。”

《麦克白的悲剧》美术指导斯蒂凡·德昌特（Stefan Dechant）回忆道：“乔尔和布鲁诺来来回回收集图像资料都花了近一年。有的是建筑元素，还有各种各样的电影，比如《蝴蝶梦》（Rebecca）和《猎人之夜》（The Night of the Hunter）。乔尔非常明确他想尊重文字材料，但不是要录拍一场舞台剧。他想通过提炼和抽象来创造与原文本相连结的戏剧体验。“

平面摄影师杉本博司拍摄的巴拉干公寓中呈方块状的塔楼让导演产生了共鸣。”乔尔说他觉得那就是我们的因弗尼斯城堡，“德昌特说，”它并不是真正的城堡，而是城堡这个概念。我们不是要仿制，而是想要吸收灵感，然后创造我们自己的东西。通过与乔尔和布鲁诺这样如此富有构想的的合作者一起筛选这些灵感是一种绝佳的方式来为影片提供契合的美术设计。”

而DP德尔邦内尔在制作故事板的同时，也在创建影片风格。“影片一开始，是云团中灰白的图像，但随后来到影片中段，戏剧性愈发强烈，图像越发黑白分明，“他说，”而后的结尾，图像再次泛灰，更加扑朔迷离。对我来说，这些改变代表的是一种光线的韵律，与语言形成对比。城堡内部与周围清晰的阴影与灰色调形成对比；我觉得犀利与朦胧二者的混合搭配构成了我们视觉呈现的结构性元素。“

要利用像RED MONSTRO这样没有8K传感器的摄影机渲染出黑白图像的细节需要进行大量的测试，DIT约书亚·高利什（Joshua Gollish）和调色师彼得·多伊尔（Peter Doyle）参与其中。

”布鲁诺要用ALEXA LF拍摄，“高利什说，”所以我们要对老式的黑白拍摄手法和方式做反向推导。我们的风格手册里包含了大卫·里恩（David Lean）的电影，格雷格·托兰德（Gregg Toland）拍摄的《呼啸山庄》（Wuthering Heights）以及弗兰茨·普拉纳（Franz Planer）拍摄的多部德国电影。要创造我们自己的黑白片，意味着我们能控制的因素只有亮度。对色彩三个不同通道亮度值的调整涉及一些复杂的选择。其中一个挑战就是既要正确转换火焰红色和橘色的值，又不能将其裁切。有的布料肉眼效果好，但却无法呈现为有意义的黑白图像。但我们发现有的纹理转为黑白的效果就很美；（服装设计师）玛丽成功找到一种做沙发的面料来制作角色外衣，因为那个面料转黑白后效果特别好。“

（调色师）多伊尔早期的研究则表明转为黑白图像需要进行很多工作。”我用相匹配的无色和彩色传感器对黑白肤色进行了拍摄测试，想看看现有工具从彩色转黑白的效果。“他说，”结果所有测试在转黑白之后都无法让色相和饱和度显得自然优雅。“多伊尔无意中发现一个名为Oklab的色彩空间，它使用D65白点，且高度匹配人眼视觉。”以该色彩空间为核心，我们得以为乔尔和布鲁诺创造了一种风格控制，效果介于黑白红外摄影与紫外锡版照相法。“他继续说，”我们还从DI管线撤掉了所有LUT，用的是调色包里的着色器；这给了图像一种异乎寻常的、几乎3D的质感。“多伊尔使用Baselight软件处理ACEScc，这为他提供了调色灵活性，同时能够获取传感器最深邃的黑。

随着测试继续进行，美术部门创建了布景的3D建模，让摄影指导和导演可以直观地看到最终的设置，并在正式搭建前进行修改。

（美术指导）德昌特说：“搭建了实体模型让我们不用隔着电脑进行查看。我们在华纳的露天片场有两个摄影棚，路尽头的农场还有两个棚。16号棚用来拍摄十字路口外景。这个棚非常大，斯皮尔伯格《侏罗纪公园》（Jurassic Park）的霸王龙攻击镜头就在那里拍的。我们要用到这个棚来拍摄片中班柯的谋杀和弗里恩斯的出逃。拍完那些我们就撤了景，重新搭建楼梯和麦克达夫的塔。我们只有7周拍摄时间，搭景必须要快。”

《麦克白的悲剧》的拍摄中DP德尔邦内尔保持了自己喜欢采用单机拍摄和掌机的习惯。“我觉得ARRI是最合适的摄影机，LF搭配中格式Cooke S7/i全画幅+定焦镜头非常适合这部电影，”他解释说，“我喜欢用广角镜头拍摄，乔尔也喜欢。”

德尔邦内尔也继续采用500 ASA拍摄。“虽然ALEXA摄影机感光度应该到800（ASA），但我用的是500，”他分享道，“我知道一些摄影师会提到 6000 ASA 在黑暗中拍摄，但对我来说那没意义，因为我习惯的是为场景布光，而不是抹杀光线。全靠负补光有悖于我的理念。有人觉得那是种有意思的工作方式，但我更喜欢用测光表来决定是否需要增加补光。”《麦克白的悲剧》的DIT帐篷里使用了尊正DM250 OLED监视器进行监看，搭配BoxIO和升级的固件，四面体LUT插值获得更好的色彩保真度。

斯坦尼康操作员戴夫·查门德斯（Dave Chameides）说看工作中的德尔邦内尔”非常酷。他设置了这些可以移动的灯，会在摄影棚地面上洒下云团的阴影，呈现一种表现主义的感觉，与素雅的布景和设计出来的棚内外景相得益彰。一切看上去叹为观止。“

由于摄影棚高度有限，首席灯光师迈克尔·鲍曼（Michael Bauman）经常无法使用传统的菲涅尔镜聚光灯。“一切要么是白炽灯，要么是LED，这部片没用到HMI灯，”他说，“大部制造阴影和纹理的布光是通过来自High End Systems的采用白光、高保真LED引擎作为光源的一系列自动化灯具实现的。为了长时间的使用，我们用的是High End的SolaHyBeam 3000和SolaFrame 3000。它们内置的隔光片（framing shutter）可以塑造鲜明的灯光形状并提供流畅的工作流，让布鲁诺可以快速做出创意决策。移动的灯光效果之所以那么好，得益于一种充满戏剧性的明暗对比法布光。“主要的顶部正上方自然的光线氛围是在一个20×20英尺的箱子里利用LiteGear LiteTile 8作为内部光源。”我们在麦克白和女巫的海滩戏以及树林场景用到了SkyPanel搭配Chimera柔光箱作为顶光源，（但我们）主要还是把SkyPanel作为柔和的背光。”鲍曼补充。

一些包含奇妙视觉效果的场景反而是用最简单的方式实现的。“我们尽可能用到了些老办法，”德尔邦内尔说，“水中女巫的倒影是真的倒影，靠后期用空白的实拍原档把女巫从画面中去除了而已。这部电影只有几处用到了蓝幕；片中用到的许多只能透过缭绕的烟雾才能看到的灰色背景大大方便了拍摄！”

德尔邦内尔在电影中段转为使用对比强烈的布光效果和深邃的黑色阴影，这使用到大量High End灯光组。“在匕首独白那段看似拱门制造的阴影实际上是一系列灯具搭配gobo图案板做出的效果，让阴影能直接投到地面上。我需要这些光线平行落下，那就意味着每个拱门各需要用到一盏灯搭配一个gobo板。拱门的形状随所搭建场景中实际建筑的形状。但还有些墙是平面的，所以我们利用光线给它们制造了一些形状。我有时会跟随建筑的形状，有的时候又会打破那些形状；这取决于具体场景的情绪内容，要找到契合莎士比亚特定台词的光线。”

（灯光师）鲍曼的团队自制了gobo图案板来创造阴影效果。“在有拱门的柱廊里，“鲍曼补充道，”摄影棚高度不足以制造布鲁诺想要的阴影效果。于是我们就做出了拱门形状的gobo板，并把它们安装到SolaFrame Theater灯上，创造出拱门的阴影效果。因为我们要现场给一整段精彩的莎士比亚对白收音，所以我们也用到了High End Systems的SolaFrame Theater，这款灯是无风扇的，可以最大程度靠近演员而噪音几乎为零。”

影片拍摄到半遭遇了疫情的打断，这让（美术指导）德昌特有机会进一步设计布景延伸，由East Side Effects公司在后期创建出来。他回忆道：“我和一名概念艺术家坐下来，然后我们开始画背景视图，这种图的效果看起来要像是玻璃画或手绘背景幕——一切都不能让观众出戏。大多数情况下，布景延伸和蒙版图并不占环境的大比例。用到的地方有十字路口，因弗尼斯城堡庭院可以看到其他塔楼的广角镜头，以及绝壁上的麦克白夫人，而剩下其他的场景靠棚景都能实现。”

《麦克白的悲剧》是第一批在疫情期间能够复工的项目之一。虽然项目后面的拍摄不太需要每天使用斯坦尼康，但最后几周还是请来了斯坦尼康操作员查门德斯。“如何在疫情之下保证所有人的安全成为一个大问题，”查门德斯回忆说，“以及是否能安全地让人员出入。他们需要我用斯坦尼康来拍摄防御墙上的战斗场面，而我在现场意味着如果现场情况有变，我就可能要完成其他镜头的拍摄。有时候我拍的是一些本来计划用摇臂拍的镜头，还有的时候本来要用斯坦尼康拍的改成用摇臂来拍。弗兰西斯和乔伊和他们长期合作的一众制片人们都认为‘如果复工了，一定要加倍小心，不能出岔子。’我们每周要做8次核酸检测，他们还安排了一位病毒学家专门负责答疑解惑，让大家安心。他们写了一本剧组防疫的书，把一切处理得井井有条。”

麦克白在决斗中败下阵来（还送了脑袋）的那个防御墙是在一个迷雾笼罩的环境里采用的极简主义式描绘。“布景两侧高5英尺，宽4英尺，”查门德斯估计道，“这场动作戏我用到的是个长焦镜头，只要抓拍一些打斗的画面和瞬间。并不是要把打斗的每一次攻击都捕捉到，而是要拍成印象主义的瞬间。由乔尔来判断我是否捕捉到了他要的那些时刻；有时候他不会完全解释清楚你要怎么拍，但他知道什么时候拍到了他想要的镜头。那是一种美妙的结合，一方面为拍摄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另一方面又完全接受利用临场发挥。”

德尔邦内尔同样认为决斗那场戏有别于传统的战斗。“重点并不是打斗动作编排得有多美，”他表示，“而是要体现决斗者个人强烈的意志。我发现用更长焦的镜头可以增强这种呈现。使用65mm或75mm镜头可以放大摄影机运动感，拓展广角镜头的效果同时让演员在画面中的动作更施展开来。此外，摄影机并不是完美跟拍演员，让观众能瞥见角色的脸然后看到剑，传达出更强的冲击感和情绪。”

图像问题大多在前期得到了处理，所以后期制作高速又高效。

“剪辑使用的是Premiere，”（调色师）多伊尔说，“而调色的主力军是Baselight，搭配这些年来为布鲁诺创建的各种自定义工具。我们采用了从片场贯穿至最终DI的ACES制作管线，效果很棒。VFX通过携带着多图层烟雾和蒙版的多通道ACES线性EXR进行传递。我们远程开始了DI流程，然后乔尔与布鲁诺在纽约PostWorks实地审片。”经过了几次调整才达到了不同层次灰色图像的微妙平衡。“总的来说，影片的最终调色从一开始的样片发展成为一种更冷峻的黑白色调。”

德尔邦内尔说他的确“扩展了灰阶”，那只能在DI中完成。“我将DI流程视为进一步拓展片场效果的方式，’他解释说，”要做到这一点，你需要带有所有信息的足够暗的负片。那也是我对使用4000 ASA来拍摄持怀疑态度的另一个原因，因为调高感光度会让负片有过多光线。我认为许多新的技术革新可以让摄影师在未来尝试更多可能，但那并不意味着每一种新技术都适用于所有人，或者每个项目都一定能够要用到新技术。我支持技术进步，但对我来说，技术进步只有在某些时候有用。”

“《麦克白》是一部奇异又值得玩味的戏剧，”德尔邦内尔总结道，“它自成一个世界，而乔尔想要基于此创建另一个世界来支持他的改编。我要感谢所有与我一起参与这次冒险的电影人。”那么德尔邦内尔如何看待成片？“乔尔和我都很满意，”他微笑说，“希望观众同样感到满意。”

尊正与《麦克白》早已结缘，2015年获得戛纳金棕榈提名的由迈克尔·法斯宾德（Michael Fassbender）和玛丽昂·歌迪亚（Marion Cotillard）主演的《麦克白》（Macbeth）幕后也有尊正监视器的身影。

《权力的游戏》《北欧人》《维京传奇》《哈丽特》等众多优秀的历史题材影视作品和史诗感的鸿篇巨制都十分青睐尊正监视器，尊正也将继续致力于为影视项目提供从前期到后期最专业的全流程色彩管理服务，让制作出色，让影片出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