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探索了当今后期制作行业的发展现状，发现许多后期从业者的基本权益都受到损害。
了解背景：剧烈转变与行业变革
后期制作行业经历了多次剧变，且变化速度极快，其中一部分变化是由技术推动的，一部分是由外部因素引发，还有一部分由较广泛的行业挑战所推动。
技术变革
20世纪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数字视频剪辑取代了录像带剪辑，而后者在此之前取代了摄影机胶片进行实体剪切和拼接的需求。这使得剪辑师能够以更快的速度和和更高的效率工作，拥有更高的灵活性。
随后发生的是从磁带到无磁带（胶片到数字存储卡）的转变 —— 这一转变到2010年已经推广开来。这种转变使成本降低，因为胶片曾经是非常昂贵的媒介，而数据存储的价格则变得越来越低，数据处理的速度也越来越高。然而，数字存储卡、摄影机和软件的多样性就意味着，需要了解的工作流类型要比磁带工作流多得多。此外，正如编剧史蒂文·伯恩斯坦（Steven Bernstein）所说：“行业的发展趋势是让摄影机一直保持开机拍摄，因为数字（拍摄）比胶片（拍摄）要便宜得多。”这样做带来的结果是，后期制作团队需要提取、标记和审片的素材显著增加，而剪辑师要看完所有拍完的素材也是一件难事。
自20世纪90年代计算机生成图像（CGI）兴起以来，视效（VFX）就融入到了各种类型的影视项目中。而现在，几乎所有项目中都有视效的身影。例如，“1993年的电影《侏罗纪公园》（Jurassic Park）中有63个视效镜头。1997年，《星河战队》（Starship Troopers）因拥有近500个视效镜头登上了新闻头条。而现在的大片通常拥有超2000个视效镜头 —— 但完成这些镜头的时间却少了很多。”随着全新的视效技术不断开发出来，技术也呈现高速发展态势。这就需要艺术家在完成日常工作的同时，几乎要无间断地适应和开发自身的新技能。
另一个转变是从标清（SD）过渡到高清（HD）。HD 在20年前还处在初始发展阶段，但现在已经成了最低要求。因此，“到2022年，电视剧与电影之间的界限已经几乎不存在了，许多电视剧的质量已经达到甚至超过了长片电影的期望质量。然而，对质量的高期望并不总是意味着能获得更多资源。”
现在，这项技术正在快速转向云端，更多远程工作和协作应运而生。高速数据网络意味着工作几乎可以在世界各地完成，这加快了后期制作工作（尤其是视效工作）外包和全球化的步伐。当下的人工智能革命也在迅速影响后期制作，这有可能释放出后期从业者并替换掉他们 —— 尤其是在视效行业中，或许还可能影响从事对白和声音相关工作的人员。AI 已经投入使用，并且发展迅速，但目前AI相关的道德框架仍然缺位，并且关于 AI 将会如何影响工作岗位也存在很多不确定性。
外部因素
诸多经济因素 —— 包括管制放开、国家电视广播系统竞争开放，以及全球经济趋势 —— 都促使后期制作人才越来越多地成为自由职业者 —— 尤其是在英国，许多人都成立了有限责任公司和成为独资经营者，或者依靠定期雇佣合同谋生。
2020年的新冠疫情使远程或混合式工作增加。对于之前那些被需要在公司长时间工作的岗位拒之门外的人来说，这给他们带来了机会。然而，有一个问题是，与之前所有员工都在办公室工作相比，现在开放的入门级杂务工作更少了。
近期，后期制作公司面临着租金、电力和设备等固定成本增加的问题，但他们能收取的制作费用却持平或下降。同时，从拍摄到传输的周转时间也减少了。因此，英国的后期制作公司的利润率已从十年前的8%-10%预计下降至3%-5%。
行业挑战
近几年，影视行业整体都经历了快速的转型，但在后期制作中似乎尤为突出。后期制作行业似乎尤其易受繁荣和萧条的周期性变化的影响，这会使参与竞争的企业名单发生周期性重组，由此产生一群梦碎的后期制作人才。最近，后期制作行业还经历了美国编剧协会、美国演员工会和电视广播艺人联合会（SAG-AFTRA）罢工，以及英国的委托业务增长放缓（其原因包括广告收入下降和疫情后待完成的委托任务积压）。疫情期间，据传，各家视效公司裁掉了23%的员工，现在预计裁掉罢工发生前的40%的员工。
这些因素的叠加导致英国广播娱乐电影与剧院业工会（Bectu）在2024年初宣布进入危机——“英国电影、电视、广告项目和委托业务的增长放缓导致大量人失业”。非剧本项目遭受的打击尤为严重，Bectu的调查发现，“过半数（52%）的非剧本类电视节目从业者表示，他们计划在未来五年内离开影视行业。”如果行业能再次繁荣起来，技能流失会产生进一步的影响，正如一位受访者的解释：“我们将回到那个恶性循环中，即经验不足的从业人员会因为工作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而精神崩溃。”
行业变革意味着可选的永久岗位越来越少，而后期制作中的大部分从业者都是自由职业或签署了定期劳动合同（FTC）。我们的调查发现，后者存在两个较特殊的问题。一是，签署定期劳动合同的员工无法获得自由职业者所拥有的职业灵活性和较高的工资，也没有全职工作者的福利和保障，处在一个情况欠佳的中间地带。第二，那些签署了定期劳动合同的员工有时能获得为期6天的合同，但工作很少在周末。因此，他们将那些不用工作的周末视为“假期”，并且无法享受任何额外的休假或假期工资。这是尝试改善定期劳动合同员工有待提升的工作条件所采取的法律措施之一。
后期制作行业内还采取了一些专门的策略来解决后期制作劳动力中的多样性和包容性问题，但依旧任重而道远。据报道，十年前，女性创意工作负责人非常少，而女性主要负责行政和协调职务。现在这种情况已经得到了改善，尽管有些领域的发展速度比其他领域要更快一些。后期制作的声音领域仍存在较大差距：最近的调查表明，该领域种族、性别和身体残疾多样性较少。
最后，英国影视慈善会（Film and TV Charity）有关心理健康的调查发现，对于后期制作的受访者而言。
- 37%的受访者曾经历过霸凌、骚扰或歧视
- 69%的受访者认为，后期制作行业不利于心理健康
- 32%的受访者不会报告自己的心理健康问题
- 55%的受访者曾在过去一年中因为心理健康方面的顾虑考虑过转行
- 50%的受访者认为，行业应实现更优的业务线管理（line management）
上述后期制作行业的快速转变对工作实践和经历这些转变的人都产生了深远影响。
报告结果摘要
调查发现，后期制作从业者的人权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负面影响，有时令人感到非常不安，而这些影响的责任往往在于委托人和制作方。
1. 在劳动权利方面，调查发现，行业中存在大量的非法或勉强合法的实践案例，包括不签署合同、工资低于最低工资水平、付款条款不当、不遵守健康与安全法规以及未能做出合理调整。
2. 由于目前招人岗位短缺，大量从业者或从事自由职业，或签署定期劳动合同，因此行业充满了不安全感。这给那些正在找工作的人带来了很大压力，而一部分人被迫接受了欠佳的合同条款或工作环境。在职人士心怀感激或者被负上了应该心怀感激的期待，即使这份工作并不符合任何“合宜”或“好”工作的定义。
3. 业内缺乏正式的招聘流程、就业实践、培训和职业发展路径。后期制作工作岗位可能受雇于项目方，与后期制作公司签订合同，或与公司和个人签订外包合同，这导致雇佣关系和应给予关怀责任的地方存在差异和不透明的情况。
4. 不安全感也是霸凌行为和指责文化的推手，而工作流中的初级岗位通常会成为层层推诿责任的最终指责对象，同时行业里碎片式的招聘行为和从业者广泛选择自由职业就意味着行业缺乏明确的管理、权责机制或报告问题的渠道。
5. 后期制作的工作条件包括许多负面劳务现象，包括：工作时间过长、休息日不足、交付压力大、工作中休息时间不足、缺乏阳光照射（尤其是冬季）、在狭小阴暗且空气不流通的室内工作，以及在项目推迟时仍被要求保留工作档期。
6. 这些工作条件还会影响后期从业者的健康、安全和家庭生活。受访者表示，他们无法预约医疗保健，重复性受伤，缺乏健康饮食的机会，长期工作结束之后还得精疲力尽的地开车回家，并且无法与家人和朋友建立和维持关系。有些人觉得，做后期工作与生儿育女无法并行。
7. 有些正经历恶劣工作条件的人表示，他们觉得无法讲出自己的担忧，因为害怕自己在这个严重依赖口碑的行业中被列入黑名单；因为如果别人认为他们应对不了这些情况，那自己的名声就会有损；以及因为不清楚该如何说出自己的担忧，且预计说了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虽然有些经历与其他影视工作从业者的经历相同，但后期制作中有些独有的方面使得问题复杂化，也让这些问题变得尤为困难或与众不同。
- 后期工作通常由个人或小型团队完成（有些视效工作例外），且通常在小房间内进行。这就使得组织难度更大；人们更难了解到现实合理的工作量是多少，或最低基本标准应该是什么；他们更难指出负面劳务现象；因此，从业者会更加容易屈服于威胁。由于同事之间缺乏交流感情和沟通的机会，加上后期制作所处的是与影视制作办公室不同的实体空间内，因此后期制作从业者更容易感到孤立无援和孤独。
- 后期制作通常处在影视制作流程的末端，因此这一行通常只能利用上前面制作环节剩余的预算和时间来工作，而非获得单独预留出的、充足的预算和时间。
- 目前，预算压力导致后期制作公司因害怕失去项目而提出较低费率，并且，在避免剥削性劳动行为的情况下，能实现盈利的选项寥寥无几。
许多发现的问题都源于委托人和制作方的运行方式。
- 最初的制作日程安排有时给予不太现实的期待；对于其他项目来说，则是安排延期或最后一刻变卦给后期工作者带来了问题。
- 委托人的决策、注释和批准给出时间较迟也会对后期制作者产生重大的连锁影响，并使本就紧缩的预算更具挑战性。这种影响是负责人很少会承认的。
- 对于后期工作者来说，沟通不畅、考虑不周会导致决定临了被取消，或者没有给那些处理具有创伤性或敏感内容的工作者提供适当的提醒和支持。
- 委托人或制作公司延迟付款可能会导致自由职业者收款时间延迟。
这些问题的诱因似乎源自对后期制作涉及的问题了解有限、项目缺乏透明度，以及对行动和决策所带来的后果缺乏考虑或关注，而受到最大影响的是那些对项目规划和执行方式几乎没有权力的人。
总的来说，制片人、导演和委托人通过一系列因素对后期工作者产生不利影响：他们要求工作成本低、快速且高质量完成；预算和购买服务做法欠佳；以及未能要求和监管后期制作服务供应商提供合理合规的服务。这就导致了报告里所描述的存在问题的工作行为；后期从业者感到家庭生活受到巨大冲击；以及对劳动力多样性的巨大阻碍，以至于有损创意成就。
行业所使用的工作方法也不划算：计划不周，沟通不足，导致浪费时间；长时间工作以及不健康的工作环境降低了生产力。同时，预算缩减而对质量的要求却保持不变，这表明电视台并没有承担项目的真实成本支出。实际上，这意味着一部分制作成本越来越多地由最无力承担的个人承担，他们最终以亏本的价格甚至免费提供劳动力。
推荐解决措施概要
解决后期制作中的这一现状需要系统的变革和普及全行业的方法。对于电视台和制作公司来说，这既是一种需求，也是引领这一改变的机会，具体方式如下：
- 增进委托人和制作团队对于后期制作流程的了解；
- 重新设定对预算金额和制作时间的预期，更好地满足高质量工作的要求，承认较迟的修改所带来的经济和资源上的困难并为此承担责任；
- 改变它们的自身做法，以激励和创造更好的工作条件，促进后期制作行业的繁荣发展。这包括：承诺及时付款、奖励那些提供优秀工作条件的后期制作公司，并更好地支持对后期制作工作者多样性的监测。
后期制作公司还可以通过以下方式来改善现状：
- 提供结构化的培训机会和晋升路径；
- 积极处理针对寻求心理健康支持的污名化现象；
- 确保与自由职业者签订书面合同，并及时支付报酬；并且
- 积极减少所有参与影视项目制作的工作人员的工作时长。
电视台、制作公司和后期制作公司应当合力与行业组织携手合作，共同：
提供管理、商务技巧和自我护理方面的培训机会。
明确后期制作的职位描述和职业发展路径；
支持建立一条贯通全行业的、举报不良工作条件的渠道；并且
出处：Amelia Knott | Film and TV Charity
翻译：Katja | 盖雅翻译小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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