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临》（Arrival）

图源：IMDB

电影《降临》的摄影指导（DP）布拉福德·杨（Bradford Young，ASC）因参与制作电影《他们非圣人》（Ain’t Them Bodies Saints）和《塞尔玛》（Selma）而闻名，这两部电影都是角色的个人道路决定叙事。而科幻片这种视效密集的影片类型看起来似乎和布拉福德之前参与的项目并不相符，但他还是对这部电影感到非常有兴趣并参与其中。这是一部改编电影，讲述了一位语言学家一边试图弄清一次外星人降临是否具有敌意，一边需要克服痛失女儿的故事。

“我是丹尼斯·维伦纽瓦（Denis Villeneuve）的作品和剧本的忠实粉丝，”当被问及是什么吸引他参与到由这名加拿大电影人执导的电影中时（维伦纽瓦还曾执导电影《焦土之城》《边境杀手》《银翼杀手2049》《沙丘》），布拉福德·杨说，“一大障碍在于被这样一种有如此多套路（trope）的电影类型所束缚。所以重点在于稍微放开一点，对影片素材坦诚相待。这部片的素材并不一定都是关于外星人本身的，而是关于有人对他们自己的死亡的质疑。一旦我们锁定在这一点，这部电影就变成了人们口中的‘脏科幻’（译者注：此指影片中的色调与氛围看起来阴沉昏暗）。寻常的一天，外星人突然出现。”

观众能与女主角露易丝建立情感上的共鸣。“关键是（让观众）要意识到露易丝·班克斯是一个我们认识的人。（让观众感受到）我懂这种以思想上的忧郁应对亲人逝去的方式。作为父母，一旦你锁定在这一个故事上，所有其他关于科幻小说必须多么宏大的想法就可以舍弃了。我之所以认为我可以加入这个项目，原因全在于影片中有更为亲密的情感戏与科幻元素绑定在一起。”

分镜的制作是一个合作的过程。“丹尼斯和山姆·哈德奇（Sam Hudecki）每天都会制作分镜，而我有空的时候也会加入，”布拉福德·杨说，他有八周的前期制作时间，“视效总监路易斯·莫林（Louis Morin）和我曾有过一次合作。我们想要制作一部不突出视效，但符合女主角露易丝的故事的电影。我们所做的就是使所有技术预览和可视化预览片段都能匹配这一点。我记得看到记忆空间段落的可视化预览的样子，光看预览就跟在银幕上看到成片一样触动人心。确保所有这些东西在可视化预览中都能出效果，这是确保场景在拍摄时以及当剪辑师乔·沃克（Joe Walker）上手剪辑时都能出效果的关键。”

镜头表还有即兴发挥的空间。“分镜为我们奠定了方向，但我们却从分镜中稍微跳脱出来，让整个拍摄跟着我们的感觉走。”

斯堪的纳维亚的平面摄影师玛蒂娜·伊万诺夫（Martina Ivanov）影响了《降临》的风格。“她曾写过一本书叫《高速竞技道》（Speedway）。这本书讲述的是越野摩托车赛车选手们夜间在这些积雪的赛道上骑行的故事，”布拉福德·杨解释道，“里面有很多镜头，包括她为赛车手拍摄的肖像很戳我。这关乎将一些普通的娱乐转变成一种超脱尘世的东西。所以我喜欢她的作品。在我努力帮助影片进行拍摄制作的过程中，她不仅为《降临》的风格带来了灵感，还激发了拍摄的思维方式。”

影片的主体拍摄工作历时56天，从2015年6月7日开始，主要在蒙特利尔进行，用魁北克的圣法比安须梅代替影片中的蒙大拿州。“我们花了很多时间才找到影片中蒙大拿州的外星人着陆点，因为它必须得具备所有的正确元素。这个拍摄地不能太多山，否则就会失去飞船的视野。同时也不能太荒凉，那样感觉就太没有创意了。我们勘景了好几趟，几次踏上直升机才找到这个地点。除此以外，这部影片都是封闭的内景，所以你在影片中看到的很多内景都是在影棚内搭建的，除了露易丝的房子。美术指导帕特里斯·维梅特（Patrice Vermette）与我想以一种反映你在飞船内部看到的东西的形式进行交流。你可以在她供职的大学的课室和办公室看到这一点。蒙特利尔是一座颇具韵味的城市，魁北克这个省风景秀丽。我们知道我们要找的一切都在那。”

“对我来说，重要的是不完美。我对追求精确感的电影摄影不感兴趣，反而对有感觉的摄影更感兴趣。我完全不害怕使用3组或4组光学镜头，只要它适合影片就行。”——布拉福德·杨

一个长150英尺（约45米）的、连接有一间会见室的隧道搭建了起来，用于拍摄外星人飞船的内部。“帕特里斯并不是信口开河，”布拉福德·杨评论道，“我们决定在那个片场中搭建一个带有四堵真实墙壁的天花板，这样就能有一个真实的隧道以供拍摄。一旦这样做了就会产生一定程度的紧张感和约束感，这就需要我发挥更多创意。但与此同时，这条隧道如此巨大，所以在里面架机拍摄并不困难，而且能在这些图像和角度中找到许多庄重的感觉。首先要确保我们忠实呈现出帕特里斯设计的布景。这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另一方面，重点在于创建第三层的古怪景象，这样就能让飞船内部的光源保持精确，同时不过度思考这件事。搭建飞船的重点并不在于思考使用什么合金，也不在于思考外星人会在什么位置放灯等等，一切的核心在于要确保我们制造出露易丝能与外星人对话的开口。从这个意义上说，这很棒，因为我很喜欢安排柔光。它能创造一种更加具有冥想意味、近乎二元的空间，在这空间中我们有深邃丰富的黑色墙壁和精美的柔光，供演员们进行互动。这就像美梦成真。”

《降临》采用单机拍摄而非多机。“我们使用多台Alexa XT系列摄影机open gate模式拍摄，”布拉福德·杨表示，“我有两组来自洛杉矶CamTech的Vintage Ultra Prime镜头。蒙特利尔的Mels提供了一组Super Speed镜头。我们还用了一台Alexa M拍摄了大量的闪回/闪进段落。我们使用了几盏ARRIMAX灯进行布光，但这部电影最重要的光源来自现场光。需要人工布光时，我们使用了大量LED灯，这样飞船的屏幕就有来自LED灯的背光。在军方帐篷中，你在画面内看到的所有灯具都是我们用来给片场布光的实际光源，而那些军用级别的灯则是用ASTech LED灯管改装的，这给我们提供了极大的可控度。我能在iPad上即时做出选择。片场中的每个光源都由其自带的调光器进行控制，因此我可以把灯光调亮或调暗，还可以调整色温及光线强度。”

即使电影的90%都是使用Ultra Prime 28mm和Super Speed 35mm镜头进行拍摄，在有些场景中依然存在镜头混搭（quilting in lenses）的现象。“对我来说，重要的是不完美。我对追求精确感的电影摄影不感兴趣，反而对有感觉的摄影更感兴趣。我完全不害怕使用3组或4组光学镜头，只要它适合影片就行。”

闪回和闪进的场景有种家庭电影的氛围。“重点在于摄影机表现，在于确保摄影机自由使用，受到更少约束；所以电影才会有这种家的感觉。借助Alexa M我实现了这一点。它更加轻便，我能把它扛在肩上，拍摄近距离和亲密的镜头。”

整部影片以ARRIRAW格式拍摄，从open gate素材裁剪为2.35:1宽高比。至于布光，飞船的内部更亮，而外界则让人感觉更加不祥。“重点在于打造一个视觉弧线，这样当露易丝进到飞船内部时，我想让这有庙宇的感觉，这样对于她来说会有某种程度上的释放，这种释放在她更显忧郁的日常生活中是毫无预兆的。”

影片中一个显眼的色彩元素是主角们穿着的橙色防护服。“我相信，从帕特里斯到路易斯，每个人都会告诉你这是一个真正的挑战。我们做出了一些具体的选择来降低橙色的色彩强度，但我们也不想破坏这个绝佳的机会——一个突出人间彩色事物和外星单色事物（例如飞船）之间区别的机会。”

“乔·高勒（Joe Gawler，作品：《看见》《午夜巴黎》《蒂尔》）为影片调色，”布拉福德·杨说，“我和他有很长时间的合作关系。数字中间片（DI）流程并没有发生太多变化。在DI过程中，我们投入了更多时间来试图确保影片其余部分的视效镜头具有某种特定的呼应。总的来说，重点在于把握细微区别，例如让防护服不要过于偏橙色；或者当你身处飞船内时，墙壁上依然保留那些纹理；抑或是让帐篷内部看起来灰暗但不会过暗，这样当露易丝走出帐篷、走向卡车时你会感受到画面慢慢亮起来，指引着我们靠近、走入飞船。”

这是肯塔基州路易维尔土生土长的布拉福德·杨第一次处理视效镜头。“路易斯很喜欢反馈，他们不仅仅是设计镜头，提出想法，说：‘事情就是这样’。关于这部电影是什么、我们为什么选择这些镜头，以及视效镜头必须反映这一点，我们进行了很多讨论。一旦我们找到了节奏，所有人都会达成共识。”

“我非常清楚参与这个过程的所有人员，其中有一个人我一直感到很好奇，想看看他如何组织安排故事，这个人就是剪辑师。”布拉福德·杨评论道。他对露易丝和她女儿汉娜的开场段落的展开方式感到十分满意。“我是剪辑师乔·沃克的忠实粉丝，所以这是一个绝妙的机会，（我所）提供给他的那些素材他在脑海里知道如何处理。他是一位非常敏锐的剪辑师。看到我们提供给他的那些结构松散、朴实无华的镜头转变成一个情感上有理有据的故事，我感到非常自豪，”杨补充道，“作为一名家长和拍摄这部影片都不容易。我的工作能反映我的生活，所以我必须努力解决那些我不希望在现实生活中解决的问题。但我必须敞开心扉，接受可能有的感觉，这样我才能给影片增加可信度和真实度。”

这位美国DP布拉福德·杨还拍摄了《游侠索罗：星球大战外传》（Solo: A Star Wars Story）单人电影，因此他并没有将视效的世界完全摒弃。“这是一个不同的‘怪兽’，包含更多的视效，但有趣的是这部电影并不是由视效驱动的。我正尝试着选择那些视效能帮助提升故事的项目。我还是更擅长拍摄传统的、有真人和实物的电影。《游侠索罗：星球大战外传》和《降临》一样，都是故事驱动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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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处：Trevor Hogg | 英国电影摄影师杂志

编译：Katja | 盖雅翻译小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