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剧情类还是真人秀类的电视节目，没有哪个比Apple TV+剧如其名的《小美国》更好地捕捉到了美国移民的经历。这部单元剧分8集。将所有元素拍摄成这独一无二的小屏幕体验的是4位不同的Local 600摄影指导（DP）——大卫·弗兰科、保拉·胡多布罗（AMC）、埃里克·穆瓦尼耶和乔纳森·弗曼斯基，与他们合作的是8位不同的导演，其中大部分本身也是移民。
不同标题之下的各集故事虽然设置在（基于真实人物的）大相径庭的实体、社会与情感环境中，但它们却达到了单元剧这种形式鲜见的视觉统一。《小美国》的监制李·艾森伯格（Lee Eisenberg）说，之所以能达成这种统一是因为，DP们对于如何让摄影机感觉有目的性并推动故事，都有着清晰的理解。“各位DP全都对故事素材很感同身受，”艾森伯格描述道，“保拉、大卫和埃里克都是移民，而乔纳森（曾拍摄过2019年艾森伯格执导的《好小子们》-Good Boys）也有同样的能力，可以从内而外地将故事素材视觉化地呈现出来。他们提供了这张暖心的画布，而每个其他部门的贡献也为之增光添彩。”
剧集采用了相同的采集系统和宽高比 —— Sony VENICE摄影机搭配Panavision Primo 70系列定焦镜头——这对色调的一致性有所帮助（只有弗曼斯基拍摄的《The Son》那集没用——由于那集的中东演员受到美国移民限制，于是该集在加拿大进行拍摄）。《小美国》有很多集都充满了温暖的配色，用来描绘俄克拉荷马、圣地亚哥和新泽西等地（分别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和二十一世纪初），带有驱动着每个移民故事的希望与光明前途。
但视觉统一可不只是因为拍摄设备。
DP 保拉·胡多布罗：《The Cowboy》
“我相信，节目统筹/导演夏安·海德（Siân Heder）雇我的原因之一是，”生于墨西哥、拍摄了本剧8集中3集的DP保拉·胡多布罗（Paula Huidobro）主动提到，“我可以把自己作为一位移民的感受带入这个项目。对土生土长的美国人来说平平无奇的事情，可能对于其他人而言是非同寻常的；所以我们想要在叙事中保留那种神奇的感觉和热忱。”
胡多布罗拍摄的《The Cowboy》这集由印度出生的导演贝瑞特·奈鲁利（Bharat Nalluri）执导。故事讲述了大学生伊威戈布那·伊科基（康菲德斯-Conphidance饰）离开了战火之下的尼日利亚的亲近家人，他竭尽全力（并欢欣鼓舞地）努力融入俄克拉荷马的生活。
“我的工作就是找到每个场景的真心与真情，而我觉得保拉与我有类似的感觉。“奈鲁利解释道。他说这集感觉十分熟悉，简直可以套在他本人的印度移民家庭故事上。”她所拍摄的每一个镜头都充满感情，每一个镜头都在努力捕捉角色在那一刻所经历的东西——而不是让观众去注意摄影机或布光。这完全契合我偏好的电视执导方式，尤其是对于在多地拍摄的半小时的故事。“
奈鲁利补充道，找到恰当的拍摄地点是单元剧的关键，因为这类剧集无法重复利用影棚布景。而男主角伊科基去到的那个（真正的）养牛场，首先日间有场戏是他受人之邀去帮忙给一头野生牛犊套绳，后来还有一个月光之下他自己套牛的场景，全都充满挑战。
“整个场景必须在30到40秒的节奏中拍摄，因为从早到晚都在下大雨，”奈鲁利回忆道，“即便到处是泥，且拍摄过程数次暂停又开始，但那两场戏最终效果都很好。那证明保拉和她的拍摄团队全员实力在线——确实，这部剧的每一个部门都是如此。”
“我们把VENICE摄影机调到2500，（为夜戏）从上方使用了一个柔光箱，而我其实觉得那样光线的方向性太强了，”胡多布罗笑道，“农场的日戏很有难度，因为套小牛是个体力活，而且很危险——特技表演者也只能完成几次而已。我们为两位掌机安排了非常明确的安全措施。我喜欢这个项目的地方在于，每一集都像在拍一部短片，各位导演都对故事素材有共鸣。”
DP 大卫·弗兰科：《The Jaguar》《The Rock》《The Silence》
将《小美国》当中类似《洛奇》（Rocky）的体育故事、最激动人心的《The Jaguar》这一集进行视觉化呈现，对于DP大卫·弗兰科（David Franco）而言是一个挑战。他表示，当自己接受这个拍摄工作时，他并没意识到每一个故事都是发生在特定时期的。“制片人有时候会忘记，任何发生在2000年之前的内容都算是年代故事了，而一切都要相应替换，”他微笑道，“拍摄新泽西充当圣地亚哥很有意思。对于这些个人故事，我想要尽量靠近演员拍摄，而且因为Apple要求4K，更大的画幅（Sony VENICE）很有优势。我们可以使用更长焦的镜头 —— 100mm镜头会感觉就像50mm镜头一样，不会让人脸发生畸变。并且我们对景深有更多掌控。当预算无法保证一切都符合时代特征的时候，我们就可以（通过景深控制）在背景藏拙。”
《The Jaguar》这一集的导演是奥罗拉·格雷罗（Aurora Guerrero），她的父母是墨西哥移民。这一集围绕跟母亲住在一间非法车库转租房里的少女玛莉索（杰恩斯特·科查多-Jearnest Corchado饰）。她的母亲在一家海滨豪宅当佣工，而她的哥哥则充满希望，或者说野心。当少女被竞技壁球的世界所吸引，她的生活发生了改变。
“我们差点就到一个真正的车库里拍摄了，”弗兰科笑道，“但最终我们不得不在棚里搭了一个同尺寸的拍摄布景。对于壁球场景，我们很幸运，科查多本身就是一位很有天赋的运动员，她学得非常快，所以我们不需要用到太多替身。比赛的打法经过专业设计，演员们都了解每场比赛怎么打和看哪里。若她们没打到球，我们还是会继续拍摄，后面再用CG加上球。”
玛莉索的妈妈、哥哥和朋友们都参加了她鼓舞人心的最后一场比赛，那是在一个砖墙与钢结构的火车站拍摄的，在那里电视播放着以前的专业壁球锦标赛。“那里有一个我们要控制的巨大天窗，但那本来已经有给电视转播的布光了，”弗兰科补充道，“我们为日光对一切进行了平衡，不用冷色调的蓝和绿，而追求一种更自然有机的风格，那种风格同时对于故事而言也相当令人振奋。”
弗兰科拍摄的另外两集《The Rock》和《The Silence》也有各自的挑战之处。《The Silence》由本剧监制夏安·海德兼任编剧与导演，而这是唯一的直到最后才有对白的一集。“西尔维亚娜（梅拉尼·罗兰-Mélanie Laurent饰）本应在冥想，但她产生了各种不同的幻想，这就需要大量的摄影机镜头覆盖——不同的群演、服饰和布景设置变化，把这些视觉化呈现的同时不让观众太过脱离故事，处理起来总是很棘手。”那个巨大的、洒满阳光的冥想室是实景拍摄，它所需要的布光设置是全剧最大型的。“因为我们把VENICE摄影机调到了2500，所以我们可能不需要所有那些光，”弗兰科补充道，“但我感觉用反光板并给那个大房间补光很重要，那间屋子的美术设计带有很多木质和纹理。”
《The Rock》这集由伊朗广告导演尼玛·诺里扎德（Nima Nourizadeh）执导，它比其他集更依赖拍摄地。法拉兹（肖恩·托布-Shaun Toub饰）是一位伊朗追梦人，他跟自己的老婆和儿子住在一间新泽西的公寓里。后来他找到了一块地，只要能处理掉那片横亘在整块地上的巨石，他想在那建造一个家的梦想就能实现。“很难在自然界里，还要在路边，找到那样一块大石。”出生于法国但在非洲长大的弗兰科说。尽管法拉兹的故事是幽默的，“但我们不希望摄影机太忙，或过于有喜感，”他继续说道，“你把摄影机放在那里，用什么类型的镜头，是否移动拍摄还是保持静止（这部剧中大量采用这些拍法），最终都会影响观众对故事编剧、表演和执导方式的共鸣，在我看来那些并没那么依赖于布光。比如，对于法拉兹想像有一栋房子（盖在巨石所在的位置，房子里都是亲朋好友）一镜到底的镜头，布光感觉是温暖而舒适的。但靠着超广角12mm取景和慢动作才真正让观众感受到那是他渴望的幻想。”
DP 埃里克·穆瓦尼耶：《The Grand Prize Expo Winners》
大卫·弗兰科来自魁北克蒙特利尔的同事、另一位DP埃里克·穆瓦尼耶（Eric Moynier）拍摄了《The Grand Prize Expo Winners》这集。主演是出生于新加坡、在加州长大的演员安吉拉·林（Angela Lin），这集在佛罗里达州一艘真正的游轮上拍摄。这集的编剧兼导演是陈子翱（Tze Chun），他也是这个故事的原型。
陈子翱说他和穆瓦尼耶都清楚在船上拍摄会有各种限制，并且不得不依赖可用光和多机位拍摄。“特等舱内景的第一天我们就有45个设置要拍！”陈子翱感叹道，“埃里克以前是拍纪录片的，他跟我说：‘别担心。我能搞定。’重点不在于布光1小时拍摄10分钟；而是演员需要完全的自由，而那很合埃里克的胃口。”
穆瓦尼耶说，摄制组规模的限制意味着，必须提前规划好每个故事点。“那是一艘来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老式嘉年华游轮。它在接近傍晚的时候从西棕榈滩启航，驶向巴哈马群岛，第二天返航，”他解释道，“跟机械组长和灯光师合作的时候我说：‘大伙儿，这次拍摄全靠我们物尽其用自由发挥了。’我们不用dolly车，而且布光工具包也是我们用过的最小型的。我们拍了一些斯坦尼康镜头，还有在一个带角铁的平台上装了滑板轮用于dolly轨道；这其实并不是一种特别疯狂的手持拍摄手法，只不过是让人感觉有活力的稍稍‘不稳定的画面’。”
穆瓦尼耶说，DIT 玛莉卡·富兰克林（Malika Franklin）为剧集微调过一个 LUT，尤其是针对游轮场景。这集中的母亲角色，看到她的孩子们每天都跟新认识的美国朋友出去玩，感到十分沮丧，于是她自己一个人在游艇的影院里看电影，自己一个人边玩老虎机边喝酒，最后自己一个人在卡拉OK舞台上流泪唱了一首民谣。这个画面与这位母亲小时候从新加坡坐船到香港然后被送给另一个家庭的回忆交叉剪辑，让这个瞬间更有情感冲击力。
陈子翱说卡拉OK的场景一直被当成这集的中心。“我知道那会是最难拍摄的场景，”他分享道，“我们是在拍摄日程的最后一天拍的，从晚上10点拍到了大概凌晨1点。作为电影人，我们要在片场充分感觉到情绪才能让屏幕前的观众感受到一丝丝触动。在视频监看点观看监视器画面的时候，我无比庆幸我们有埃里克和他优秀的团队。”
DP 乔纳森·弗曼斯基：《The Son》
《小美国》第一季最后一集《The Son》比剧集前面的故事跨越更多国家。乔纳森·弗曼斯基（Jonathan Furmanski）担任本集DP，他和IATSE Local 677的摄影团队在魁北克蒙特利尔拍摄了这个大部分剧情设置在中东的故事，男主角拉菲克（黎巴嫩出生的演员哈斯·塞雷曼-Haaz Sleiman饰）直到本集最后的场景才来到美国。
弗曼斯基早年游历中东，他很清楚剧情中男主角揭露自己同性恋身份时所在的大马士革的秘密场所（实际上是蒙特利尔一个完全经过置景的前军事基地）需要混合老式的布光元素——水银灯和钠蒸气街灯以及冷白色的荧光灯。“我们很想要（在餐桌的）开场戏是一个光线温暖而柔和的避风港，以展现男主角逃离这里要舍弃掉多少东西，”弗曼斯基解释道，“当他遇到另一位年轻男子时，外面的巷道和他们接吻的房间必须让人感觉是隐秘而危险的。虽然色彩还是温暖的红和橘色调，但却不是温馨惬意的感觉。那个隐秘之处是他们可以偷欢一晌、藏匿在世界目光之外的地方。”
当男主角拉菲克被允许离开中东时，他的现实生活就永远地改变了。他与扎因（利比亚出生的演员亚当·阿里-Adam Ali饰）保持着联系，他很意外自己初尝自由的滋味居然是在扎因位于冷灰色调的爱达荷州首府博伊西的家。拉菲克跟扎因夜里骑着自行车穿过这个绿树成荫的小镇成为了一个有重大意义的瞬间。
“我们想要那个瞬间感觉像是男主角已经跨过了一道槛，”弗曼斯基描述道，“街灯成为那个场景的主要光源，并且街灯应该要有某种神奇感来展现出他所跨越的巨大鸿沟。但当时现成的LED街灯并不符合剧情的时代，而市政又不允许我们更换街灯。”
最终的解决方案，同时也是让《The Son》这集具有独特性的一点是，弗曼斯基采用了佳能K35复古镜头来创造炫光和重影。“Primo镜头的风格有点过于现代了，”他表示，“我们还在博伊西俱乐部的场景里使用了一个Lensbaby镜头，因为，对于男主角来说，那个场景对于他所踏上的旅程而言是既让人眼花缭乱又让人松一口气的。”
本剧的最后一个镜头漂亮地将移民经历的得失视觉化地呈现了出来。剧集创作者李·艾森伯格说，最后这个镜头的点子对《小美国》而言至关重要。“贯穿本剧很重要的一点是，要让观众知道这些都是错综复杂的故事，”他总结道，“就算你来自一个充满压迫的社会，以为来到美国就能解决你的所有问题是一种过分简单化和陈词滥调的想法。第二季会看到更多深入移民社群的精彩故事，并将有更让人大展拳脚的拍摄制作。”
出处：David Geffner | ICG杂志
编译：LorianneW | 盖雅翻译小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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