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图：在暗光环境下，边缘光不同程度勾勒出演员（左）布雷特·哈格雷夫（Brett Hargrave）和（右）贝卡·亚当斯（Becka Adams）的脸。

当要为恐怖片把吓人的画面视觉化呈现出来时，摄影指导（DP）往往面临着诸多挑战。

（某个东西）潜伏于黑暗中的某处，那才是真正令人恐惧的存在——无论是咆哮的野兽，杀红眼的杀人魔，还是凶鬼恶灵。然而，对于DP来说，真正的恐怖是打开一个剧本时读到：在一片漆黑中，我们的主角挣扎着……

当要为恐怖片把吓人的画面视觉化呈现出来时，DP往往面临着诸多挑战；但DP手头的工具——光线的形状、纹理与色彩，构图，与运镜——可以构成一种有强有力又有创意的表达，为观众创造出心脏跳到嗓子眼的悬疑，并增强故事的整体冲击性。

潜伏于黑暗

拍摄悬疑或恐怖片最常见的挑战之一就是将角色置于“完全的”黑暗中。要是没有光线，何来图像？其中一个关键就是要接受这么一种想法，即你可以采用边缘光进行拍摄，并呈现一种“没有光”的影像风格。如果要保持角色面部处于相当欠曝的状态，那么用强烈的边缘光提供柔和的补光并为角色塑造光影形状，你就可以创造一种虽然人物身处黑暗，但观众仍然可以稍微看到他们的动作的感觉。更重要的是，依据你边缘光的位置、演员的走位以及欠曝补光的多少，观众可以清楚地看到演员的表演和情绪。

将主光设置在拍摄对象身后约10点钟或2点钟方向，这样能让你获得照在演员身上的锐利、边缘分明的光线形状，同时能让光线不照到演员的眼睛，也不照到他们大部分的脸。你可以用柔光反光给人脸补光，以提亮一些非常欠曝的微妙细节——提亮2档或以上。这么一来，观众就可以辨认出基础细节，但仍然获得演员身处黑暗的观感。

空间光（Room Tone）

在场景中表现黑暗的另一种方法是控制你的“空间光”——基础曝光（译者注：该词原为声音术语“空间音”，在布光中描述的是环境光的亮度级）——当旨在实现我们本文所描述的目标（加剧恐怖氛围）时，空间光的光源就只是把阴影细节（即“暗部余量”）提亮到可以被观察到的亮度级。

这通常是通过一个大面积的柔光顶光光源来实现的，这种光源可能相当欠曝。这种光源一般被描述为“无阴影”和“无指向性”的，它可以是将光反射到天花板的一盏灯；可以是一个大型柔光箱或气球灯；或者如果在摄影棚里，可以是一系列空间灯——该光源一般要调暗到你的主光曝光之下2或3（或更多）档。此光源还可以采用比你拍摄对象所使用的布光更高的色温，因为人一般会将冷色调的光线与黑夜或黑暗联想到一起。（见下文“黑夜的色彩”部分）

修饰灯光（Separation Light）

还有一种手法是让角色在环境中完全以轮廓剪影出现。把灯置于背景，尤其是放在某个特别选定或小心控制的区域，你可以把演员置于这些背景区域前方，这就能得到一个清晰的轮廓剪影，显示角色身处黑暗。

这里可以从动画师身上汲取经验。传统动画师受到的教导是，故事就在轮廓剪影中——你应该要能够把动画人物身上的所有细节移除，只看他们轮廓剪影的情况下仍然能清楚地知道故事发生了什么剧情。有时候这就要求拍摄对象转头或转身，让他们的侧脸明确出现轮廓剪影。这可是很厉害的一招！要牢记这个概念，因为它真的能够有助于视觉叙事，尤其是黑暗环境下的视觉叙事。如果观众能从角色的轮廓剪影就获取到故事相关信息，那么就能顺理成章让观众体会到角色身处黑暗。

在一片片光线中移动

角色并不需要时时刻刻在场景中都是清晰可见的。他们可以时而隐入完全的黑暗里，时而在边缘光下部分可见，时而靠制造轮廓剪影的修饰光，或者甚至只是由正面或侧面的光斑将其照亮。把各种布光混搭起来可以增添画面的趣味性，引发观众的好奇心。若角色在一片片光线中移动，让观众在特定时刻看到他们需要看到的东西，那么其他时刻看不到角色也没问题。

此外，剧情需要的、一定要看清的身体部位得清晰可见。要是有人潜伏于黑暗并拿起了一把刀，那个人拿武器的时候不一定要看清其脸，但有必要看清其手。这时候专门设计的一片光照亮手部就能实现这个效果。

增加光线纹理

各种各样纹理的光可以辅助设计好这一片片的光线，并且让它们符合场景。无论照明来自窗户、透明窗纱还是树叶之间——或者场景光是月光或街灯——带有纹理图案的明暗对比法的光影效果可以让一片片光线出现得更合理，并且能在拍摄对象出现在某些光线内时增加趣味性。

落在窗户上的雨可以创造出一种光影的动态图案。甚至抽象的光影斜杠、裂口或图案都可以增强这些效果——有时并不一定需要真实的场景光（即图案本身“真的”来自于场景光）。所以，可以安心地在夜戏中增添一丝抽象的东西。那些（由光形成的）图案也可以有助于在观众眼前掩盖某些细节，以增强悬疑感。

全靠“图骗”！

几乎所有这些手法都靠一定程度的幻想。如果要在真正的一片漆黑中描绘某个角色，那观众根本就不知道画面上发生了什么，只能靠听到的声音来脑补。所以必须有一些“图骗”手段给图像稍微提供一些些光，让观众能看到发生了什么，并理解重要的故事细节。然而，让一切保持视觉上的趣味性，关键在于高光与阴影的搭配。一个整体欠曝的图像对人眼来说很不友好，看起来比较灰暗模糊。一个比较明亮的边缘或背景有助于修饰影像风格，并让画面在视觉上更可以接受，就算全都靠“图骗”手段。不要害怕在黑暗场景中有过曝的元素；这些小小的明亮光线还能帮助你让观众的眼睛保持缩瞳状态，这会让观众感知到你图像里的是更纯粹的黑。

黑夜的色彩

自彩色电影问世以来，DP们就在争论月光到底是什么色的。月光其实是月球表面反射的日光；色温约4100K，比常规的日光更暖——但约定俗成会觉得月光在色调上是偏蓝的。如果你有过月圆之夜待在野外（远离光污染）的经历，你可能没预料到无云的夜晚有那么亮。虽然电影中常常伪造月光，但在只有月光为唯一光源的时候还是能看清环境这一点是有一定道理的。

扩展阅读：为什么电影里的月亮都调成蓝色的？

月光偏冷的这个认知可能是由于人眼视觉在暗光条件下或其暗视觉有局限性。在微弱的光线下，人眼中只有视杆细胞是活跃的，而它们对蓝绿光谱最为敏感（这种现象叫做浦肯野效应）。于是这就给“月光感觉是蓝色的”以一定的依据。无论你是否认同这种概念，给夜晚的光线以偏冷的色彩有助于传递夜晚的观念，因为这已经是视觉图像语言中固有的一部分了。我发现，补光越偏冷，影像风格感觉越黑暗。当补光更自然或偏暖时，感觉会更惬意或浪漫。

构图增加恐怖感

DP与导演做出的构图选择同样可以加强特定瞬间的戏剧性或悬疑感。从心理学上来说，任何不平衡的构图都可以制造紧张感；不对称或非常规的构图可以在观众心理制造不舒服的感觉。要制造悬疑感，两种非常有效的构图选择是：在画面中留出过量的负空间，以暗示负空间可能会出现什么东西；靠边构图，确切地说（角色靠边的同时）让拍摄对象的视线也落在角色所靠近那边的画面边缘，以给人一种幽闭恐惧的感觉或被困的感觉。

透过物体进行拍摄——即画面中存在障碍物——可以制造出一种神秘感，甚至能引发观众倾向一侧以试图绕过画面中的物体看东西。

另外，画面的运动——尤其是与角色不同步的缓慢的、刻意的运动——可以创造出一种大事不妙和悬疑的感觉。缓慢的平摇让角色在画面中进出会创造一种期待感，尤其是当观众本身就料到会被惊吓的时候。如果一个镜头最后并未出现什么吓人的东西，那么不同步的运动会更加让人提心吊胆。反预期在制造悬疑当中是个很棒的工具。

一般来说，在画面中创造的不安和不可预知越多，观众感受到的悬疑感就越多，前提是你要时不时地满足必要的吓人或惊吓结果。

通过眼睛的视角

各种主观性视角与全知性视角是创造害怕与悬疑的强有力工具。主观性视角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主观视角（通过角色的眼睛看到的东西），但一般是摄影机跟随一个主观视角，以树立角色在某个场景中的情绪环境。当坚持一个主观叙事的主观视角，若角色没有意识到某些信息，那么我们作为观众也就无法知晓该信息了。这么一来，主观性的主观视角可以为观众提供突发惊吓——但要靠全知性视角才能揭晓角色所不知道的信息，以此创造悬疑。

要模仿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Alfred Hitchcock）的话，如果有两个角色同桌交谈，餐厅突然爆炸，那就是始料未及。但是，如果在对话过程中，摄影机切到桌下，观众看到倒计时的炸弹——但角色毫无意识，在继续聊天——那就是悬疑。虽然那两个概念指的都是一个场景的剪辑结构，但它们也同样适用于构图、景别选择和场景镜头覆盖。DP很有必要了场景在拍之后会如何被剪辑师和导演进行构建，这能为布光、构图和运镜提供非常有价值的信息。

通过镜头制造迷惑

当选择镜头拍摄悬疑场景时，没有所谓的对错，因为看的是创意解读。但是，广角镜头靠近拍摄对象可以引发幽闭恐惧感，是对个人空间令人不适的入侵，可以让观众产生不舒服的感觉。反过来，只揭露角色面部一小部分或手的长焦、特写镜头也可以制造不安感。像鱼眼镜头、Mesmerizer镜头、分像屈光镜、定制形状屈光镜等特殊光学镜头都可以为场景增添不自然的感觉。

当你实地拍摄无法完全控制布光时，一组渐变ND滤镜就很方便拍摄昏暗的场景，可以让（画面中）拍摄地的某些部分带有深邃的阴影。用ND渐变镜进行实验，你会惊讶于它们真的时常能为你的镜头塑造影像风格。

可能这些小贴士能给你拍摄下一部恐怖片的勇气。我们不一定总是要恐惧黑暗！

扩展阅读：日戏内景恐怖片演员布光实操教学来啦！

出处：Jay Holben | 美国电影摄影师杂志

翻译：LorianneW | 盖雅翻译小组